家不养废物。”
“十岁那年,母亲忌日,我一个人在墓地跪了一晚上,你说我身上流着另外一个男人的血,我要帮他赎罪。”
“十二岁那年,在马场,因为输了比赛,我连着骑了一个星期的马,大腿磨得血肉模糊,你说只要死不掉,就还要爬起来。”
“十六岁那年,我第一次进公司,从底层做起,那些暗中使的绊子,我知道,都是你指示的,你说你要历练我。”
霍稷一把将人拉到身后:“别说了。”
每说一句,陛下就觉得心多疼一分。
厉清弘的每一句话都让在场的人更加沉默。
秦萧萧瞪大了眼睛,哑着声问道:“舅舅,你怎么……从来都没有说过。”
厉清弘隔着挡在他身前的陛下,跟那个轮椅上的老人对望,无力地说道:“这样的事情,很多我都不记得了,无所谓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到此为止吧。”
厉世龙这一刻是真的害怕了,他从未想过那个一手□□出来的外孙,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厉清弘,如果不是我,你会有今天!我都是为了你好,我就是对你母亲太溺爱了,她才会落得那个下场,你难道想跟你妈一样吗?”
厉清弘丝毫不畏惧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当真是因为这样吗?如果当年不是你逼着那个男人入赘,逼着我们一家回到京市,逼着他做一切他不想做的事情,将他当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他当真会发疯吗?他是有错,死不足惜,可这一切难道不是你一手促成的吗!”
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重击,砸在了厉世龙的心头。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原本已经平复的呼吸又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厉清弘:“我愿意忍着你,愿意听你的话,愿意接受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你孕育了我的母亲,这么些年,再多的恩情,我也还清了。”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手伸到他的身上,”
“养老送终这种事情,不缺我一个。”
厉清弘说完竟然就这么拉着霍稷的手,转身带着人上了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老宅。
厉世龙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他引以为傲的外孙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呼吸越来越急促,胸腔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堵上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隐约听到耳边有人呼喊着“救护车”,可却又听得不是很分明。
模糊的视线里,厉清弘的身影跟他那个没用的女婿竟然重合了起来。
“我愿意忍着你,不过因为你是安安的父亲,可你呢,将我当成什么,一条狗!”
“哈哈哈哈哈,我是疯了,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死了好,死了就再也不用当你的狗了。”
下一刻,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车子驶出老宅以后,以一种不可思议地速度沿着盘上公路疾驰而下。
霍稷并没有出声阻止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回忆着他刚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换做是他的话,可能这会已经养出反人类的性格了。
可偏偏身边这个人跟个傻子一样,将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了自己的心里,还这么的温柔。
车子从山上下来以后,这才慢了下来。
厉清弘的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睛看着前方,却又像什么都看不见一样。
没开多远,他便猛地踩下了刹车,将车子停在了路边上。
厉清弘有些无力地靠在驾驶座上,低着声问道:“阿稷,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霍稷握住他的手,笑道:“厉总,你说这话不觉得很欠揍吗?”
厉清弘转头看他,眼中的情绪很复杂,他松开安全带,俯身抱住他,将脑袋抵在对方的肩膀上,闷着声说道:“当我猜到老头子将你带走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霍稷拍了拍他的背:“怕什么,怕我将他气死,你还要给他收尸吗?”
厉清弘摇摇头:“他就是个疯子,万一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我连护你都来不及。”
霍稷:“你要对我自信点,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为什么……要忍他到今天。”
但凡换个人,都不会顺利让这老头活到今天吧。
厉清弘松开人,缓缓地坐回去,眼神落在虚空处,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回忆着什么。
“如果他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还记得我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