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爷跟林姑娘说了一些很奇妙的事情。
最奇妙的是,他说的时候, 少女就坐在茶桌对面, 静静地听着, 偶尔微微抬眸,眼里虽有几分诧异, 却始终未有质疑和不耐。
少年没说几句, 她就轻轻点头,倾听的姿态异常认真, 也让说话的人觉得异常舒心。
自小到大, 煊赫子弟也好,商贩马夫也好, 霍朝朝见过那么多人,觉得这个姑娘最让人有倾诉的欲望。
他也稍稍有些明白,为何霍星星在她面前,会不自觉地就平和放松许多。
“林姑娘。”
他停下来,执着茶壶倒了一杯茶, 姿态闲适,语气慢悠悠的, “不知你是如何想的?”
她是如何想的。
她其实, 最善于的是在别人想好之后, 再为自己谋求最大的利益。
但是很显然,眼前这个少年也是这样的人。
于是林菀轻轻扣了扣桌面, 淡笑道, “倘若真如您所说, 您和他是两个不一样的人,那我便只当自己嫁了一个人就是。日后但凡您在,只要告知我一声,我绝对离您远远的。”
林菀真是个很聪慧的姑娘。
一般的女孩家,就算是胆大如曲姝甯,想必第一反应也会是质疑和试探,毕竟如此荒唐的事情,很难有人单凭他寥寥几语就相信。
但是林菀,她从头至尾就没有过半分疑问。
甚至连多问一句细节都不曾。
她自己心底很清楚,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既然安王爷这么郑重其事地招她来谈了,就说明他希望她把这件事当真。
霍星朝是当朝安王爷,而她不过就是一位寄人篱下的闺阁少女,就算这件事情听上去再荒唐,她都没有置喙的余地。
所以,任何多余的争辩质问都是没有用的,最好最适合的做法,就是顺着对方的口风应承下去。
而林菀,向来都是一个识时务的好姑娘。
.......
他们这边的氛围很好,双方都是聪明人,达成共识,其乐融融地喝茶。
但是在他脑海里,却有一个暴躁又愤怒的声音,
“霍!朝!朝!为什么我一觉醒来,就发现你做了一件这么恶毒的事情!你还要不要命了!你信不信我弄死你!”
霍朝朝抿了一口茶,眼眸里浮着懒洋洋的笑意。
“你准备怎么弄死我?”
“桌案底下摆了瓶鹤顶红,帘上有张弓,喏,那儿还有把刀,实在不行,你枕头底下也有柄匕首,你选一样,我就坐着,要杀要剐任你摆布,你看你杀了我之后,你自己还能活多久。”
他说的一点儿也没错,霍星星再愤怒,除了吃几个芹菜饺子,也不能再做旁的什么了。
毕竟共居一个身体内,打他就相当于自虐,杀他就相当于自戕,就连口头骂骂他几句,也不能骂上祖宗和长相,不然就相当于是在骂自己。
霍星星越想越愤怒,最后没忍住,还是爆了好几句粗口,如果他能蹦出来,估计都已经开始燥气满满地揍霍朝朝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一想到霍朝朝不和自己商量就把林菀召来,甚至还跟她胡七胡八说了一大通,他就莫名其妙觉得很愤怒。
尤其,一觉醒来第一眼,就看见对自己笑得温柔的少女。
那不是对自己。
而是另一个人。男人。
“我都说了,你若真心打算娶她,而并非只是向母后做做样子的话,你就应该告诉她真相。”
霍朝朝依然很淡定,“不然到时候,万一真的因为次事出了差错,你承担不起后果的。”
“谁说我要娶她了!”
霍星星依然很暴躁,“早就说过了,娶妻生子是你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那你是打算让林姑娘嫁给别的男人?”
......
少年垂眸,看着被底青翠的嫩叶,在心底语重心长。
“你要知道,有的时候,缘分是一个很难得的东西,你不过见了林姑娘几面,就已然对她心生欢喜,这说明你与她有缘。既然有缘,又有婚约,要是真错过了,只会成为你一生的遗憾。”
霍星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想搭理他,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他把一杯茶都慢悠悠地喝完了,才听见脑子里犹疑又试探的声音,
“霍朝朝,你真的觉得,和一位女子才见过两三面,就可以确定终身吗?”
“基本上不可。”
......
“但是你与林菀不同。”
少年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对面静静坐着,见他不言语也不出声催促,反而怡然自得饮着茶的少女,淡淡勾了勾唇,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看的出来,她很合你的脾性,也刚好知道如何去领悟你,除了家世差一点,其他方面,都适合做你的王妃。最关键的是,你和相识识虽短,却也经历了不少事,相处起来是否舒心,你自己最清楚。”
“霍星星,人活一辈子,遇见一位能让自己心生欢喜的,又合适自己的人不容易,如果你单因为自尊或者顾及到我,就轻易错过林姑娘,实在不是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