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才更喜欢韩非所写的文章,既继承了荀子思想,又采纳商君、慎到之、申不害三人的见解,又完全摒弃了儒家条条框框,真可谓去其糟粕,取其精华,非常合他心意。
坐在嬴政对面的荀子表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已然掀起了轩然大波,没想到秦质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识,但同时他也听出了嬴政对儒家道义的不屑,让他莫名想起了秦王稷,二人倒像是很相似,真不愧为亲人。
就在荀子深思回忆之际,嬴政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不过我还有一事想请教先生,若是他日七国归一,应当做什么才能确保永世的安定?”
这才是嬴政想见荀子的真正目的,上辈子他严刑峻法,书同文车同轨,改分封为郡县,但分裂危机依然在关东时隐时现,所以他才屡次东巡,又让徐福等人寻访仙药。
他相信只要他能一直活着,一切危机都能迎刃而解,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他死前徐福都没能带着仙药回来。
更可气的是,他咽气还不到一个时辰,赵高胡亥就伙同李斯矫诏,他的灵魂飘荡在沙丘行宫之上,眼睁睁地看着三人阴私密谋。他怒不可遏,恨不得将三人大卸八块,但却无计可施。
若胡亥是个聪明的也就罢了,可他脑袋空空只会听赵高的话,如同傀儡一般。李斯虽有大才,但终究利令智昏、见识短浅,不是赵高的对手。
而赵高——这个在他面前低服做小几十年的近臣,居然有如此深沉的心思,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嬴政心中隐约有所预感,大秦恐怕命不久矣。
愤怒到至极的嬴政,只能叩问上苍,为何这样待他。回应他的,却是一阵惊雷,然后灵魂消散。等恢复意识,却发现他被困在了年少的自己体内,也就有了之前的事情。
嬴政的声音还带着垂髫少年的稚气,但意外的笃定从容,仿佛他曾实现过这件事一样,哪怕是见多识广如荀子,也不免愣怔住了。
荀子问道:“这个‘永世’是多久呢?五十年还是一百年,抑或是千年?”
“自然是千千万万年。”
荀子摇头说:“千千万万年——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荀子甚至想不出来。人性本恶,教化又是难中之难,似乎没有终点。
虽说没能得到问题的答案,但嬴政与荀子也说得上相谈甚欢。
见天色不早,荀子准备离开,不日前他收到了春申君的邀请,想着几日后赴楚。嬴政将人恭敬地送到了门口,多问了一句:“先生弟子中可有叫韩非李斯的。”
“质子怎么知道?是有个叫韩非的,老夫离开兰陵前收的学生,出自韩国王族,虽有口痴但心性敏捷,但李斯却并非我的学生。”
“大概是我记错了,望先生一路顺风。我日后归秦,再请先生入咸阳一叙。”
荀子哈哈大笑:“那老夫等着了。”
几日后,荀子离开了邯郸,临走前望着邯郸城墙,心里充满了哀伤,这一去恐怕再难返回故乡。但人啊,终究不能停下脚步。
时间悄然流逝,在某次抬眼间隙,春去夏来,秋又至。
这年秋天,太子偃的婚事被正式提上了日程,未来的太子夫人正是燕国公主,太子丹的胞姐。
燕公主车撵抵达邯郸的那日,吕妧也去看了热闹,突然有些为燕公主惋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赵嘉就是燕公主生下的,然后赵偃又娶了念念不忘的褚姬生下赵迁,最后废长立幼,葬送了赵国江山。
这样说来,太子丹还算赵嘉的舅舅。结果后来赵嘉还写信唆使燕王杀太子丹,好让秦王消气,燕王二话不说砍下亲儿子的头颅,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加快了燕国的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