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深夜墨黑,星光黯淡。
幸在无风。
方年双手交错套进羽绒服的袖口,哈着气快步走回职工小区。
开门、开灯、换鞋、开电暖器,去浴室放水。
比温热更热的热水中,方年把整个人都埋进去。
“1、2、3……”
默数到第四十五秒时,方年脑袋划破水面,大口喘气。
未几,方年打开热水开关,任由浴缸里的水溢出,再通过地漏下水。
冬天水冷的快,方年需要持续的热度。
水声哗哗流淌,洗净方年身上的浮躁。
捏紧拳头曲臂,肱二头肌浮现,硬朗健壮。
“2009年,身强体壮,生活安稳啊……”
方年低声呢喃。
从棠梨乡下长大的方年,从小解渴都是用茶,可能这就叫刻在骨子里的基因,偏爱反思。
曾从泥泞中挣扎出头,却从未讨厌过身上的泥泞味道。
但在今天傍晚遇到陈琪之后,方年鼻翼翕动,却闻到了自己身上陌生的浮气。
连带着整个晚自习2小时50分钟里,他在心不在焉、强打精神、自作镇定中度过。
此时此刻,躺在浴缸中,方年终于让自己心绪安宁下来。
“生活总是这样,给我们一些小小的坎坷,让我们学会善于发觉啊……”
方年叹了口气。
他飘了。
是的。
飘了。
从元旦假期离开棠梨去申城遇冷,到考试遇冷,再到下午陈琪的反套路,点滴积累出来,方年终于有所察觉。
而现在躺在浴缸里听着哗啦啦水声的方年,一点点将记忆里的时间粒度逐渐细化。
“所以,其实在重返人生当晚,就滋生了膨胀吧……”
“……”
这差不多半年以来,有些事情是可以不发生的。
比如:房东大姐关秋荷。
租房是为了清净和码字,这谈不上飘。
清净于方年而言,确实可以让生活变得更加舒适和享受。
认识处于自闭、小心眼、自我纠结的关秋荷,方年不觉得有什么。
但第一次进入股市前,被关秋荷几句话一说,自己态度随意的秃噜出一些事情,是第一次飘。
后来逐渐察觉到关秋荷的不对劲,以及多方照顾,为了急于还清人情,带关秋荷去炒股,这叫真的飘。
还人情的方式有很多种。
借助于并不完全可靠的外物来实现,除了自大,方年找不到形容词形容自己。
A股不是游乐场。
要不是关秋荷有自己的底线、判断、抉择,一旦因为方年参与产生了蝴蝶效应,那结果是很难预料的。
那时还在2008年,几百万是一笔很恐怖的财富。
“虽然也可以安慰自己说,这才叫生活,处处都是意外,如果没有这些意外,也不会认识到真实的关秋荷,可是,我飘了难道不是事实吗?”
方年在心里质问着自己。
“我不再是曾经那个掌控着巨额财富的人了……”
方年明白这两次自己之所以在关于金钱的事情上飘得这么厉害,是因为有前世残留的影响。
因为潜意识深处还当自己是那个坐拥财富的人。
不大在意一些金钱上的事情。
反倒是重返人生的那个晚上,数着自己兜里不到一百元人民币时,算有点摆脱影响。
“陈遥……三个月了。”
方年念叨了一句。
“算了,他是个合适的小弟人选,最好他现在正在飘着吧。”
给陈遥的3万,是他经过分析判断好的一个数字。
但其实应该有更好的处理方式,只不过方年选择最简单粗暴的,砸钱。
方年的思绪回到最近的事情上。
“复旦啊……”
“我是真把自己当人物了,连在桐凤都考不到第一,还想着保送、自主招生?”
“真不拿复旦当回事了?”
被大概意义上认同的中国高校分类是,清北与其它所有学校。
暂且不谈论对错。
方年是根据自己目的地和经验来选择的,复旦哲学系在申城是第一,就这么简单。
录取分数上,复旦不存在任何优势。
跟清北在湘楚的录取分数线几无差别。
所以,方年也不知道自己凭什么认为自己具备优势,有让复旦这种名校高看一眼的资格?
如果不是关秋荷的面子,那位老王也没那么容易见到。
可能去复旦招生办会更容易一些……
至于最近的比特币,方年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飘。
凭什么认为论坛上的其它活跃用户会跟自己交易,既然他们都可以闲着无聊挖矿,就不能更闲得无聊就为了玩儿?
比特币发展初期,多少人因为更换电脑损失成千上万的比特币。
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所以凭什么要交易。
差那一美元两美元的啊?
想到这些,方年捂住脸,有感觉到羞涩……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