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点着头,手上笔飞快把穆掌柜的话记录下来。
宋梨云的到来打断两人对账。
穆掌柜笑着起身给她让座:“姑娘来瞧瞧,什么时候大热天的牛羊肉也卖得这样好了!”
宋梨云坐下看着账本,也笑着回问:“穆掌柜什么时候见过夏天卖羊肉的?”
穆掌柜一愣,呵呵笑:“是我傻了。”
夏天正是母羊带羔,公羊长个的时候,不会随便杀肉吃。
自己这里卖的都是去年冬季宰杀的肥羊,用冰窖冻着,连冰送去县城府城还是新鲜。
另一边,长得白皙清俊的青年低垂着头,用帽子遮住半张脸,把自己手中账本递到宋梨云面前:“宋姑娘,这是上旬的收益。”
宋梨云没有接他的账本,反而示意他坐下说话。
“现在身体怎么样?可还要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唐良摇摇头:“托姑娘关照,我已经养好,不想再呆在家里。穆大伯这里缺人手,就过来先做着。”
宋梨云继续道:“你也别勉强自己,以前的事已经过去,生活总会好起来的。”
唐良突然跪在地上:“之前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给乌达少主谢恩,今天才知道姑娘是少主夫人,就请受这一拜,谢少主的救命之恩!”说着他就砰砰磕头。
宋梨云跟穆掌柜赶紧将他拉起来。
穆掌柜低声道:“你可别把宋姑娘的身份嚷得到处都知道,万一被那些无知的人迁怒,姑娘就被你害了!”
现在碎金镇的人只知道宋家跟草原做生意,虽然有些议论,也没有惹来麻烦。
都是挣钱嘛,现在大家都在挣,军户更是没有丝毫意见!
当初在这里淘金的,同样也不是循规蹈矩的正经人。
而且周围村民私下跟草原来往的也不少,否则那些流寇也不会跟草原盗匪勾结。
若是被人知道碎金镇最有钱的军户要嫁去狄族部落,难免引来非议,闹得沸沸扬扬。
宋梨云倒是无所谓,可驻守碎金镇的卫所肯定要受到牵连,哪怕有七里县衙压下去,也是一场风波。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宋梨云对自己的婚事打算尽量低调,只有几个核心人知道。
唐良见自己差点闯祸,吓得抬手给自己的脸上就是一巴掌,又扑通跪地,连连磕头:“下奴该被打!下奴该打!”
“别磕了,没有人能随便打你!”宋梨云让惊魂未定的唐良起来。
却微微蹙眉:她发现从草原被救回来的人,多少心理都有些问题了。
这一切,都是脸上那个烙印造成的。
唐良就是几个月前,赵廷朵救回来的几十个奴隶之一。
那几十人是跟着御史大人去了京城当人证。
唐良跟其他人被骗被拐的不同,他是从碎金镇被掳走的。
在合成军营调养了一段时间,录下口供之后就被送回了家里。
当初因为唐良在穆掌柜的杂货店当过伙计,会识字记账,长得也俊秀,这在草原上是个另类。
所以在旭阳草场拍卖会上,他被一个部落头人用二十头牛高价买下,送给自己的女儿当玩物。
为防止丢失,草原牧民会把牲口烙上自家印记。
这些被当成财物的奴隶同样会被烙印,而且为达到摧残心理的作用,武朝奴还会烙在最明显的脸上。
哪怕唐良没有送去荒野放牛,天天被关在毡房里做些“杂事”,也被烙了奴印。
小石头为此不愿意回来,唐良自然更受不了。
当他被送回七里县城外的家里时,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
一方面是来恭喜居然有人能从狄族部落活着逃出来,另一方面却是对他脸上的奴隶烙印感兴趣。
被拐去草原的人,很少能这样养得白白嫩嫩的囫囵着回来。
唐良在家里足不出户的闷了几个月,还是穆掌柜觉得再这样下去这人就毁了,于是将他又带到了碎金镇做自己的伙计。
现在宋梨云的事越来越多,韩明跟他俩个人都忙不过来。
马上又是到七里县各村收购草粉豆粕的时候,不仅需要卫所出车帮忙,各处还需能记账的伙计。
穆掌柜急需人手,否则也不会把羞于见人的唐良叫来。
没想到唐良居然在知道宋梨云跟乌达少主的关系后就答应下来。
他说要报答乌达少主的恩情。
宋梨云很不喜欢这种报恩心态,在她看来,工作尽心尽责,老板员工双赢,比嘴巴里的“恩人”可靠。
当然,这些话她不能说出来扫兴,只让唐良尽快进入工作状态,用真金白银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看过冻库出入账本,宋梨云才道:“唐良做得很好。
明天平阳府有一批陈仓粮要送过来,你们先做好账,到时候送去饲料厂,把饲料价格适当压下来。”
“还有,现在也该把会馆的被褥准备一下,我听张老爷子说又修整了两间客房。”
穆掌柜跟唐良连连应是。
以前来买羊肉的商户都只能在一个院里凑合着过一夜。
现在会馆里装修几个房间,专门接待商户,想要住得舒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