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疏最近一次任务, 是刺杀外族权臣。
地点在遥远的荒漠边缘, 从中原出发,跟着商队的骆驼前进, 需要几天几夜。
晚上, 当他们燃起篝火时,火光里迎面走来了一个男人, 希望能跟他们共同上路, 有个照应。
商队的管事答应了他。
正值初春, 荒漠白天燥热,夜晚却冰寒至极,大家都围坐在火炉旁边取暖, 炙烤食物, 互相攀谈。
男人把身后的篓子拿下来,大家原以为他背着的是行李,结果却是个女人, 一个显而易见,双腿残废的女人。
女人穿得很多,姿色并不秀丽, 甚至有些矮胖,并不足以引起其他人的兴趣,她被放下来后,便把身上悬挂着的水囊递给男人喝。
男人接过。
商队成员们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有人出口问道:“你们打哪里来?发生了什么?她是你的妻子吗?为何双腿残废?”
火燃烧着干枯的树枝,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广袤的荒漠对应着更为广漠的夜空,湛蓝色,月光亮丽,星星像落在荒漠尽头。
是个很适合谈故事的夜晚。
男人便说起了自己和女人的故事。
男人母亲家乡曾发大洪水,卷走了他父亲和家里一切,母亲带着他逃难,路过女人家门口,是当时还是小女孩的女人出来给他们馒头吃和水喝。
之后,他们便比邻而居,互相照应。
男人父亲曾是个秀才,立志想要入朝为官,男人母亲希望他能继承父亲遗志,日日浣纱维持生计,请夫子教男人读书。
两家人关系甚好,你来我往,不分彼此。时间久了,便定下了亲事。男人十六岁跟女人成了亲。
成亲后不久,男人便开始考秀才,可惜接连三次,未曾入选。男人深觉有愧,幸亏岳父岳母,及妻子仍旧勉宽劝道,让他勿需担心家里,只一心一意读书。
终于在七年后,他考中秀才,家人喜极而泣,岳母当时已有不治之症,听闻他考中秀才,再进举人,便不再吃药,而是把剩下的银钱让他上京赶考,终含笑离去。
他便筹备上京赶考,立志要考出一番功名。京城之中,人才济济,加之攀亲带故、脉络复杂,他头悬梁锥刺股呕心沥血,才考中进士,虽不至状元、探花,但他心愿已了,也算是不负父母发妻所托。
家人收到消息都喜不自胜,朝中诰命下来,他被分配到偏远边城当九品县令,接到诏书后,他们便全家人收拾行囊,出发前往。
可乐极生悲,他们来之时,并不知这地方祸乱横行,中途遇上马贼,岳父及娘亲皆丧于马贼刃下,而其妻为了保护他,把他藏在轿撵下,导致双腿被马踩踏,不能行走。
男人安葬了自己娘亲与岳父,带着唯一生还的发妻,独自前往上任,而后便遇上了他们。
这事令人唏嘘不已,听完后,大家久久不言。
男人付了些银钱,商队领事分了顶帐篷给他。再过不久,大家纷纷入帐篷休息,只剩下黎疏和几人守夜。
女人想要缝补衣物,便一直留在篝火旁,男人带着竹筒,前往不远处的湖中取水,供明日之用。
有个商队中的男人便对女人说道:“你夫君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子。”
女人点点头,篝火映在她脸上,倒是很有温馨的模样。
商队中的男人接着说:“从这里前往边县,若是他一人,三四天也就到了,现在你们已是走了五六天不止了吧,不知身上的盘缠还够不够你们走下去?身中进士,如此年轻便是县令,真是前途无量,还有朝中官员对他颇是赏识,若是想把女儿嫁给他做妻,那是再好不过。”
另一人随口道:“难啊,现在还带着发妻。如若和离,心生不忍,传出去,名声也不好,恐怕世人也会骂他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可若是不离,这高官女儿怎么娶得,怕还要被人耻笑……”
最开始那人道:“这有恩于自己,怎么能如此对待,越是重情重义的人,越难做啊……”
他们本是说笑,女人却渐渐把笑容沉下来,隐匿不见了。
男人打完水回来,问女人累不累,女人摇头,男人把她装进身后的篓子里,背起来:“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一早起来,却已只剩男人凄怆的悲喊。
原来女人昨天晚上听他们说那些闲言碎语,自觉会拖累夫君,竟半夜自己一路爬到湖边,投湖自尽了。
男人不知她为何会做出此等举动,一问之下,才知那两人趁他不在,在她面前胡说八道,当即浑身颤抖:“谁说她是我的负累,你们有曾被人宽慰过、体谅过、用生命保护过吗?你们知道“情”之一字的含义吗?凭什么说她是我的负累?!你们不知别人家事,我不怪你们,可你们为什么要在面前说她拖累我,为什么要用此等想法去猜测我们之间的情分?!”
那两人喏喏不敢回答,也没想到女人就因为听了他们一席话去投湖,低眉垂眼道:“我们就只是随口说说。”
“你们随口说说?!”男人气得大哭,抱着女人的尸身泪流不止,“官员有什么要紧,仕途有什么要紧?如若不是她,我何苦当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