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铮其实出身不差,虽比不得谢家那么根深树大,但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可惜早年间家里有爷们犯事把一家子都给带累了,要不是先皇开恩让他们一家子回了老家,恐怕连汤铮都没机会再走科举这条道儿。
不过这样的好运好像也就只在那时候用尽了,之后汤铮不管是求学还是入仕之路,都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坎坷。
年纪尚小的时候为了拜名师就几经坎坷,毕竟那些文人傲骨大多数时候都直存在于诗词文章里,真到了较真的时候谁都怕死,汤家的事谁都怕沾干系,汤铮光为了拜到谢家老爷子门下都花了好几年的功夫。
后来好不容易入门有了师承,凭借一手好字让人淡了他原本的出身,提起汤铮想起的只有他自己又花了好几年。等到一切往事都尘埃落定鲜少有人记得,他也有底气资本再入仕途的时候,又过了好些年,汤铮都从十七八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熬到人过四十,这才慢慢的崭露头角。
但也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有意,谢家老太爷前年突然发话,让谢明然也下场试一试手。谢家这样的大族,家中最优秀的子弟来应试可不像普通人家那样,该什么时候考该怎么考那都是有说法的,毕竟考不上事小,万一真落在三甲上,那就还不如不中省了膈应。
谢明然本就是谢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孩子,天赋高人长得也好,典型的别人家孩子。他一下场,汤铮原本鼓足了的气势立马就泄了不少不说,加上原本靠着谢老爷子高徒这面大旗结交到的许多人脉关系,也因为谢明然的突然加入,转投谢明然麾下,如此一来他哪能心里一点嫌隙都没有。
但再有嫌隙,私下闹得再凶,明面上同出一门的两人还得装着样子,就好比此时,汤铮从外边进来张嘴便是明然明然的叫着,瞧着是不见外亲热,但他俩毕竟一个状元一个榜眼,汤铮修撰的位子还来得不明不白,汤铮这般做派说白了不就是在模糊两人之间的差距嘛。
好在谢明然也不傻,看着汤铮磕巴都没打一个,就也连着好几声铮哥、汤兄不要钱般的喊了出去,一下子就把汤铮的辈分都喊小了一辈儿,明晃晃的是不认他这个同门出身师从自己祖父的师叔,只人两人是同届的天子门生罢了。
陈景隔岸观火,坐着都没动只看他们俩假模假样的寒暄,直到连谢明然都把场面话说尽了,一个劲的往陈景这边递眼神,陈景这才出言帮他解了围,“汤兄,昨日我在教习那里听说你这几天都跟着许学士在整理历年来礼部的卷宗,忙得不可开交,这一大早的怎么有空过来。”
“对啊,这事可要紧,我和望舒现在都还只跟着教习后边打打杂,铮哥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是有大志气大出息的,许学士轻易不带谁,现在你跟着他那可是难得的机会,可千万别出了岔子。”
谢明然一听陈景这么说马上打蛇随棍上,一句句看似吹捧其实都在阴阳怪气,听得汤铮脸都绿了还没法反驳。这事原本就是自己做得不地道,明明有教习领着却转头去了许学士门下,明面上虽说了借用,但这里边谁又能不知道其中的奥妙呢。
其实汤铮原本也不想这样,可自己年纪实在是大了些,有些在翰林院里熬了半辈子的人也就与他年纪相仿。所以进了翰林院之后,汤铮看着他们浑浑噩噩在翰林院里蹉跎了一辈子的模样,就不由的焦虑起来。
人在焦虑的情况下,是很难理智的。更何况他还有谢明然和陈景两个比自己小了十多二十的年轻后生们比着,可不就一个行差踏错出了个昏招。
官场上向来都是有进无退,哪怕翰林院是个清贵文人扎堆儿的地儿也是如此。事后汤铮也后悔过,但后悔也没用,每天也只能顶着同僚人前客气人后奚落的样子来当值。
偏今天越发的倒霉,自己投靠的云左相下边几个属人摊上了点事儿,绕来绕去发现昨夜报官的竟是陈景和谢明然,到最后摆平这事的差事可不就落到他这个跟两人都有些交情的身上来了。
是以此时哪怕谢明然阴阳怪气的讽刺着,他也只能装作没听见,自说自话圆了两句,便把话题转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上,一句句说得差点没把陈景和谢明然惊呆。
而与此同时,人在家里的三清也没闲着,早上送走陈景之后,她没着急去找中人,而是先让四喜去衙门打听了一圈,看看昨天那事有没有什么进展。
昨天那事站在那个宅子里听的时候,三清大部分的情绪都是瘆得慌,毕竟自己都是异世来的魂儿,那谁知道死了这么多人的宅子里会不会有什么阿飘,万一碰上一个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等到人离开那个环境之后,原本压抑在心里的惶恐与愤怒便不由的往上冲,堵的三清坐立不安,总觉得这事太操蛋,若是不能有个合理的结果,恐怕自己这口气儿说什么都过不去。
可惜有时候世上的事情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四喜一去就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