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栀子花又大又肥,浓郁的香气被雨水减去五六分,倒显得更雅致了。
文人不爱栀子,就是因为它太香,不过女子倒不讨厌它。
徐春君缓步进了院子,来给侯爷夫人请安。
廊下的花添了一盆新的,据说是府里姑太太从外地送来的。
几个小丫头在台阶下穿花串儿斗草玩儿,见了徐春君都笑着问好。
如今她在府里住了有些日子,且夫人总叫她陪着说话,下人们自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怠慢她了。
不过徐春君却始终温和恬淡,前后没什么不同。
“绿莼跟她们在外头玩儿吧!紫菱同我进去就好。”徐春君知道绿莼是个爱玩儿的,便叫她留在了外头。
进了屋子,侯爷夫人正看丫头们打络子,天热了,爷们都要随身带扇子,得做扇套子系在腰间。
“好精细的活计,红笺姐姐的手真巧。”徐春君请了安看那络子,不禁夸赞道。
“我正跟叶妈妈说呢,可巧你来了。”侯爷夫人笑眯眯地让徐春君坐下,“如今天气更热了,叫她们给你裁几件时新的衣裳。”
“夫人前些日子赏的我都还没穿遍呢,千万别再做了。”徐春君忙说。
她今日身上穿的就是府里给做的,冰觳纹短襦,下配月白筠雾间色裙,素雅端庄,十分衬她的气色。
“你这孩子也太省事,年轻姑娘家多做些新衣裳怎么了?”侯爷夫人道,“说了多少遍,跟我不许见外。况且那一料在库房里放着也是放着,再过两年就不好了。”
“就是因为跟您不见外才这么说呢,”徐春君的眼睛笑起来尤其好看,连同她整齐白净的糯米牙都透着喜庆,“我如今省着是盘算到穿厚衣裳的时候跟您多要两件儿,如此岂不更划算?”
说的在场众人都笑了,侯爷夫人道:“那可说好了,到时候不许再推辞了。”
徐春君一向知理,但又不过度生分,和她相处起来十分舒服。
恰好丫环冬儿沏了新茶上来,侯爷夫人向徐春君道:“这是我们家二姑太太从洞庭送来的新茶,你尝尝味道如何。若是喜欢,便拿两罐到你的房里去。我觉得这茶叶的味道有些淡,还是喜欢喝原来的。”
“也该打点给姑太太的回礼了,来送东西的人这两日就要离京。”叶妈妈从旁提醒道。
“可说的是,我这几日连着赴了几家的宴,身上着实乏得很,总觉得精神也不大够用。偏生有几家礼物要打点,”侯爷夫人揉了两下额头说,“也罢,就让春君替我操持吧!一会儿叶妈妈去开了仓库,先在那里头选选。”
徐春君听了也不推辞,只是说道:“能为夫人分忧自然是好的,不知送礼的有几家?”
“一共有三家,头一份儿便是咱家二姑奶奶的婆婆,老太太今年也有七十二岁了,下月初八的寿辰。”侯爷夫人道,“还有一个是进哥儿的金兰兄弟,宣威侯家的三公子,大后日也要过生日了。他们两个自幼一起玩儿大的,最是莫逆。”
进哥儿是侯府的二少爷陆进,夫人亲生的小儿子。
“还有就是晋忠伯爵府的姨娘生了个儿子,这孩子虽然是庶出,可也是伯爵府头一个男丁。”侯爷夫人用茶盏盖轻轻推开碗里的浮茶说,“你斟酌斟酌,看看送什么好。”
“您知道我没见过什么世面,只怕选得不合适,反倒误了您的事。”徐春君心里有了大致盘算,可嘴上依旧谦虚。
“你是个最聪明的,跟着叶妈妈到了那里,有往年往来的礼物单子。你看看,也就估摸个差不多了。”侯爷夫人有意让徐春君历练,“若还有什么疑惑的,就问叶妈妈。实在拿不定主意,再来问我。”
徐春君于是又陪着侯爷夫人坐了片刻,然后才从正房出来,跟叶妈妈一同去了库房。
这个库房和她当初去后厨时领行李的库房不在一处。
一共三层小楼,有专人看管。里头放的都是历年来侯府所收的礼品,以及买入的玩器什物。
徐春君别的都不看,先把近两年的礼账从头至尾细看了一遍。
弄明白侯府与各家往来的大致礼数,做到心中有数。
不过她也知道,有些东西是不上账的,所以也不能就全依了这礼单。
随后她又把库房里的东西都看了一遍,笑着对叶妈妈说:“我还没办过这样的大事,得回去再想想。明早想好了先请您老人家把关,若您觉得还成,我再拟了单子请夫人过目。”
“徐姑娘做事谨慎,考虑周全,一定不错的。”叶妈妈道。
“妈妈您太过奖了,我实在没把握。您老别推辞,我这里多谢了。”徐春君朝叶妈妈福了福,叶妈妈忙还礼。
徐春君走后,跟着叶妈妈的白露道:“这徐姑娘年纪虽小,却真是个稳重的人。若换成旁人,怕是早三不知二地张狂起来了。”
“这就是夫人最看重她的地方了。”叶妈妈轻叹一声。
“咱们夫人把她留在府里……”白露压低了声音试探着问道,“到底是……”
“你在夫人身边待了几年了?”叶妈妈一边锁库房的门一边问她。
“四年了。”白露小声道。
“时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