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微斜,徐春君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普渡庵。
她向净凡师太道别,再次合十谢道:“这次能见到侯爷夫人多亏师太帮忙,春君感激不尽。这一点点香资实在不足报偿万一,但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千万收下。”
她旁边的紫菱手里捧着一个绢包,里头裹着二十两银子。
“徐姑娘不须如此,”净凡不肯收:“我之所以帮你,并不是为了这个,不过是了结一段尘缘而已。”
徐春君听了不禁问道:“师太所言,春君不解,还请明示。”
净凡微微一笑,清癯的面容带着佛门子弟独有的淡然:“说给你也无妨。我俗家姓牛,父亲曾任明州知州。当年因为失职受罚,正赶上新政推行,许多人都主张严惩,甚至还要把我们这些女眷全部充军。只有徐尚书说渎职自当严惩,但祸不及妻女。因此只处罚了我父亲一个,余者被贬为平民。如此算是让我们逃过一劫,我自是记得这份恩情,所以才会让你留在这里,等候夫人到来。不是贫尼夸口,换做别人便是许下金山银山,我也不屑兜揽。故而你不必感激,我不过还徐家一份人情罢了。”
这实在出乎徐春君意料之外,缓了缓才说:“原来如此!师太还的这份情实实帮了我家大忙,虽则是我祖父种下的善因,也是您心怀慈悲方能结出善果。”
不管怎么说,她都会永远感念净凡师太。
“徐姑娘,你们还要出城去,我就不虚留了,”净凡眉宇淡然,一派无挂无碍,“事成还需几番周折,望姑娘好自为之。”
“师太也请多保重,等我忙完该忙的事,必定再来见您。”徐春君深深行了一礼,她身后的仆人也都行了礼,才离开普渡庵,坐了马车出城去。
他们要赶在天黑之前到城外四十里的伽蓝山去,好完成侯爷夫人交代的第一件事。
徐春君两个贴身丫鬟绿莼和紫菱,这次都随着她一起进京,同来的还有程妈妈。
程妈妈是徐春君三姑姑徐琅房里的人,本就是京城人,虽然离京已经十年,可比起旁人对京城总是要更熟悉些,且为人稳重,值得托付。
绿莼心思简单,只是好奇地问道:“姑娘,刚刚在庵里我没好多问。那侯爷夫人要你去什么顶求菩提子,这东西当真灵验吗?”
“是摩云顶,”紫菱轻声纠正她:“咱们今夜到伽蓝山投宿,明天一早就得上山去,那东西灵不灵验不归咱们管。总之,她让姑娘去求,咱们就得照做。”
自从知道侯爷夫人让徐春君到摩云顶去求菩提子,程妈妈脸上便显出愁容。
“程妈妈,你在担心什么?”徐春君问她。
“姑娘,你可知去摩云顶求菩提子是怎么个求法?”程妈妈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不信佛,还真不清楚。”徐春君笑了。
“从来上摩云顶正果殿有两条路,一条是直上直下的三千法阶,可步行也可坐轿子滑杆,”程妈妈道:“还有一条苦行路,是盘山台阶,上面嵌的都是竖放的鹅卵石,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阶。”
“既如此,咱们就捡好走的走,”绿莼道:“早早就去,求了菩提子好下山。”
“傻丫头,要真这么容易就好了,”程妈妈叹息着摇头说:“想求菩提子只能走苦行路,且必须要赤足。这是从来的规矩,任何人不能更改。”
“那……”紫菱一听就急了:“那怎么成?!咱们姑娘……”
她想说徐春君怎么能吃这样的苦,可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因为徐春君这次出来,是为了救二爷徐道安,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更何况程妈妈是三姑奶奶房里的人,多少都要避点嫌的。
“这好办!我替姑娘去。”绿莼说道:“总之,把菩提子给她求下来就是。”
“这件事是我应下的,自然只能我去。”徐春君不急不恼,她年纪虽小,头脑却甚是清醒:“我虽然事先不清楚摩云顶的路这么难走,可想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
“姑娘也太实心眼儿了,就是我扮成你的样子去了,谁又能知道呢?”绿莼道。
“千万不可生出这样的心思来,莫说这事关系着二哥哥的安危,马虎不得。单说我应下了侯爷夫人的事,也自该去兑现承诺。”徐春君也知道上山的路必定其苦万状,但从侯爷夫人那里求来的机会更是难得。
自己决不能因为怕苦怕疼就想出别的法子来应付,她如今能凭借的只有求人者的诚信和侯爷夫人的怜悯。
“那侯爷夫人极有可能会暗地里派人盯咱们,你以为她不会防着咱们么?”紫菱道。
“难怪我们姑奶奶要派五姑娘出来,”程妈妈十分感佩:“单是这份见识和担当,就是别人比不了的。”
“这侯爷夫人是阎王奶奶托生吗?心也太狠了些。”绿莼不禁哭了起来:“她自己怕疼,不肯去,就叫我们姑娘去。”
紫菱握住徐春君的手,一句话不说,只是低头垂泪。
“五姑娘,实在是生受你了。”程妈妈心里也过意不去,就算徐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位高权重的徐家,可徐春君也还是主子小姐。
从来上摩云顶求菩提子的人都要脱层皮,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