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更加详细地说, 文皇后不只是刚刚好与荀老太太在同一天卧病, 甚至是连病因都相同——受惊过度。
应该就是在同一个时刻,当柴广义亲自带着四名护卫, 当着荀老太太的面, 将所有牵涉到这次谋算俞菱心和孩子的下人一个个打断腿, 再以谋害主家的罪名送往京兆尹衙门的同时,那位曾经被当做“御赐金牌”、在文安侯府里富贵自在了大半年的李嬷嬷,也被御前侍卫奉旨绞死在了文皇后的面前, 死在昭阳殿中。
文皇后虽然也算是深居宫中十几年, 但因着自觉在美貌争宠之事上实在是比不过丽妃, 所以大多数时候都力求一个温惠贤良的端庄姿态, 哪怕蛰伏低调,总要不留把柄, 因而实际正面争锋的时候极少,纵然在明示暗示之下也有人命在手, 可到底不是当着面, 近在三步之外看着李嬷嬷被活活绞死之时的惨状。
更何况宣帝居然下旨令人在昭阳殿里处死李嬷嬷, 这其中的敲打警告之意何等严重?哪怕仅凭这一点, 文皇后就要惊吓卧病了。
而文皇后这次卧病虽然是与荀家的事情几乎同时发生, 但传到外头总还是又稍微过了几日,等到群臣百官和宗亲公卿们确实听说消息,得知了皇后忽然生病的这个日子与荀老太太竟然是同一天的时候, 已经是六月二十四了。
自然, 人人都想到了这与荀家之事的关联, 只不过更多的也会将此事联系到同时在廷议之中争执越发激烈的立储之事——到底立嫡还是立贤?
大盛自开国以来,多有帝后和谐恩爱的佳话,因而帝位传承也以嫡长为主。但事实上大盛立国之时,承天皇后曾经亲自向太.祖元帝上本,力谏后世帝位传承,务必立贤为要,才能保大盛江山社稷安稳无忧,千秋万代。
所以在宣帝朝如今的格局之中,议立青宫的争议便非常多,且每一派都可引经据典,立嫡之说当然是自古有之,但立贤之法亦有史料明证,亦有本朝先例,主张立嫡和立贤的厮杀是一宗,而认为应当立贤的臣子之中当然也对秦王和吴王到底谁更贤德也有争议。
先前秦王主动请旨前往西北,三个月里的消息并不多,京城中的吴王却是行动频频,不只是多方照料卧病的四皇子赵王,甚至还数次探视侍奉因为忧心赵王也日益消瘦的宣帝与文皇后,再加上数次礼佛祈福之中借着齐珂的联络结识了不少学子,礼贤下士与孝悌仁爱的名声便一同宣扬开来。
而现在秦王回京,显然对西北的军备与边防彻查有了很大收获,这让支持立贤的臣子们内部争议更大的同时,也对支持四皇子赵王的立嫡一派更增压力。
而在这个时候文皇后忽然病倒,还是与荀家内务之事相关,亦有流言传开,说是宣帝也令人斥责了长春宫和吴王妃,敕令后宫妃嫔、皇子女眷等应当恪守妇道,相夫教子、打理家务为要,不准干预臣下的家宅之事。
只不过这个说法很有些含糊,并不似其余的口谕或明旨一样,着实可查,而是只有一点传闻,就如同文皇后的卧病一样。虽然关于李嬷嬷被处死、以及宫中有人前往吴王府之后当晚也请了太医,但是明面上的旨意里却是没有留下任何的记录,反而叫这件看似不算复杂的事情变得更加暧昧不明,对朝廷上的立储争端所带来的影响也是微妙而含糊。
那么很自然的,越是含糊不清的消息或者事情,越让人想要谈论甚至探听,想要弄一个明白。而在这一点上,往往也不只是限于后宅的女性,甚至也会包括了前去探视女儿的实心肠老爹,俞伯晟。
月子中的俞菱心容色格外润泽,不施脂粉亦是红光满面,面对老爹在絮絮叨叨的关怀之中忽然冒出来这样的问题先是一怔,随即竟有几分“欣慰”,感觉上跟看到荀滢开窍了,或者俞正杉、荀淙长大了差不多。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没将“父亲您终于看清楚局势了”这样的话说出口,而是简单笑笑:“天家的尊荣自然是要紧的,皇上仁厚,有些家事上的话关起门来说给自家夫人和儿媳的,咱们做臣子的不打听也罢。”
“这怎么能说是家事?”俞伯晟这时却又实在起来,“外间都说皇后在你们府上插钉子,撺掇着你们家老太太要谋害你和安哥儿,哪里能算是关上门的话!”
“外间‘全’是在说皇后?”俞菱心一笑,“果然丽妃娘娘这些年独得圣心是有道理的,明明是吴王妃送来的人,出了事便都引到昭阳殿了。我还以为外头怎么也得有两种说法呢。”
俞伯晟瞧着女儿的神色,好像十分淡然甚至还有几分调侃,似乎是完全没有将此事挂怀,明明还是非常年轻的面孔上,神情里却满是老练,心里忽然抽了抽:“菱儿,你与爹爹说实话,你嫁过来之后是不是日子过的很艰难,天天都算计着提防着,过的很辛苦?”
“咳咳,岳父喝茶。”听到这话荀澈差点手一滑,他原本是亲自去烹了一壶上好的名贵南海茶过来讨好泰山,谁知道刚回到门口就听见俞伯晟这样一句,又是心疼又是感叹甚至还藏着“早知道还是不应该把宝贝闺女嫁给这个臭小子”的三分后悔。
不过刚刚成为父亲的荀澈除了尴尬之外,倒是也能多理解岳父几分。俞菱心现在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