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怕侧妃们听不明白, 或是丫鬟们不够确信是什么意思,两位嬷嬷几乎就是背书一样在同一个时间进一步警告花容失色的邓侧妃与文良媛:“王爷喜爱兵法,治府如治军。所以王爷的每一句话,都请您放在心头。咱王府里的侍卫, 有一半是从郴州军里选回来的, 至少杀敌十人以上才能到府里做侍卫的。您明白了吧?”
“明……明白。”邓侧妃到底是将门女, 虽然自家父兄也是很久没上战场了,但好歹逢年过节、家族聚会还是少不了听长辈们说起什么战阵往事, 面上还能撑住。
文若瑶那边连腿都软了, 沂阳侯府世代都是文臣勋贵, 往上几代倒是出过什么阁老辅臣, 名扬天下, 然而到了这三代,仅有的功绩就是与宗室天家联姻了。
不过文若瑶的脑子还是比娇弱的姐姐文若琼好那么一点点, 虽然体会到了秦.王府的护卫们几乎是要将“杀人不眨眼”几个字贴在额头上, 但也在惊慌中勉强抓住了这警告之中的另外一层意思:“那……那王爷的意思是, 只要我这三天不出院子就没事对吧?”
分配给文若瑶的嬷嬷姓石, 面相极其严肃,但礼貌是很恭敬的, 当即欠身应道:“这是自然。您是圣旨赐给王爷的良媛,又是皇后娘娘的侄女, 王爷说了, 上有圣恩凤泽, 下有礼法仪制, 只要您谨守自己身为良媛的本分,凡事依照王府规矩而行,顺命守礼,您作为王府良媛的供奉与体面,一定不会亏缺。”
文若瑶长长舒了一口气,抹了一下自己满额的冷汗:“那就好,多谢王爷,有劳嬷嬷。”言罢还叫人打赏,只是陪嫁的丫鬟也是手脚冰凉,哆哆嗦嗦地给了红封,就赶紧扶着文若瑶进院安顿不提。
总而言之,秦王大婚的九月十五当日,秦.王府里上上下下都可以算是一片欢乐和谐。邓紫芝与文若瑶安顿得悄无声息,而前堂为迎娶明锦柔所摆设的戏台与大宴则是丝竹锣鼓,繁华煊赫,一直热闹到了天色全黑,戏台上才开始奏最后几段收尾的喜庆乐曲,宾客们也纷纷起身告辞。
俞菱心这时候其实已经有些疲累了,到底是她月事的第三天,再怎样小心保养不劳顿,今日为了明锦柔的出阁大事,也是一早就到了明家坐着观礼凑趣,而在秦.王府里虽然看着各样的布置十分严密,但是想着明锦柔一直到盖上盖头之前还是一脸悲壮坚强,再想到宫中如今必定满腹愤恨的文皇后与如今相对蛰伏的丽妃和吴王魏王,她总还是悬着心的,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突然的变故。
幸而时间一点点过去,这场大婚庆典还是平平安安的完成了,俞菱心终于放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觉自己后腰还是有些酸痛。而这个时候,荀澈便过来接她了:“慧君,今日累不累?”
荀滢先抿嘴一笑:“二哥既然过来,那我先走啦。”
俞菱心却一把将她拉住:“滢儿,跟我们一起到二门上,现在出去的宾客多,也有人吃了酒,别冲撞了。”
荀滢摇摇头:“没事,不就这一点点路么。到底是在秦.王府里,还能有什么事。”
荀澈原本刚才帮着秦王挡了不少敬酒,脸上虽然没有红意,实际上其实是有几分轻微的醉意与疲惫的,然而听了荀滢最后半句话,眼睛忽然瞪大了些,也伸手去拉荀滢:“听你嫂子话!”
荀滢吓了一跳:“二哥,你没事吧?”
“慎之。”俞菱心连忙先去按了按荀澈的手,“别吓着妹妹。咱们一起回家了。”转头看了看,数步之外明锦城好像和程雁翎在说什么话,荀淙倒是离的不远,便招了招手,叫荀淙过来扶着荀澈:“淙哥儿,你哥哥大约酒意有点上头,扶着他些。”
荀澈看了荀淙一眼,的确露出了一点酒意与迷离,然而那迷离之外,还有几分锋锐厉色,看的荀淙心里一跳,本能就背脊又僵了僵,几乎是强撑着上前伸手:“哥,嫂子让我扶你的。”
“慎之。”俞菱心又轻轻叫了一声,“今日是殿下与锦柔的大好日子,弟弟妹妹们也都陪着咱们一整日了,都好好的,咱们该回家了。”
荀澈咬了咬牙,终于将酒意之中呼啸翻腾的满心旧事强压了下去,他知道俞菱心每一句话里的暗示,今时不同往日了,一切的事情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荀淙还在,荀滢还在,都还平平安安地在他们身边。
“嗯。回家。”荀澈点点头,也没有推开仍旧战兢紧张的荀淙,而荀滢在担心之下自然也紧紧跟着俞菱心。一家人便相互扶着挽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同回家去了。
至于在这无边的喧嚣之中有多少人在背后看着他们,又是以带着什么样的心态与盘算,至少在这一刻,荀澈与俞菱心是无意探究的,又或者说,是不必探究。
很快回到了文安侯府,荀淙和荀滢都陪着兄嫂回到了晴雨轩,才被俞菱心又叮嘱了几句各自打发回房休息不提。而荀澈则是在俞菱心刚刚回到卧房的一刻,就直接过来抱她。
甘露等人原本是按着俞菱心的吩咐煮解酒汤安神茶等等,正在忙碌,还没来得及服侍俞菱心更衣拆发、卸下簪环,便见荀澈如此行动,一个个登时吓得面红耳热,纷纷放了东西便退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