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相对, 荀澈和俞菱心都有些许的意外,齐珮倒十分平静坦然。
她静静站在正堂廊下,纤细身形好像是又消瘦了两分, 一身水绿的夏日衫裙十分清雅飘逸,头上是精致的迎香髻, 斜插了两枚莹润剔透的翡翠簪并两对珍珠发卡,耳边坠下银丝碧玺, 雪白的腕子上同样是金银细丝绞着温润流光的大珍珠, 整个人优美姣好, 很是显出了齐家女过人的秀色。
俞菱心唇角微微一扬, 便侧目看了一眼荀澈。
荀澈扫了一眼前头之后,目光就立刻收了回来, 不止是侧目,几乎是侧脸转向了俞菱心, 同时伸手去扶她:“刚才马车出城之后有些急,会不会晕?”
俞菱心含笑看了看他,便轻轻摇头, 但也没有拂开荀澈的手, 而是由他那样伸手扶着一路到了堂前。
“舅父, 舅母。二表哥,二表嫂。”因着在外迎接,齐珮便主动开口招呼。
荀南衡与明华月皆不以为意, 点头应了便继续往里走。先前昌德伯夫人想要给齐珮和荀澈牵线的意思, 他们当然知道, 甚至也不是完全没有考虑过。
毕竟门当户对,而且齐珮本人的品貌也都是十分出众的,身为昌德伯府嫡长女,进退有度,知书达礼,也不似荀滢那样不通庶务,撇开齐家的作风有些过于油滑之外,齐珮本人还是不错的。
但荀澈对齐珮一点意思也没有,这事说一说也就丢开了,到后来有了俞菱心,齐家就更不在考虑之内了。昌德伯夫人虽然借着齐珮过来陪伴外祖母而再行试探了一次,到底也不曾如何出格,所以对荀家长房而言,这件事就算彻底揭过,大家还是亲戚。
按照大盛婚俗之中认亲,在新妇入门的转日拜见长辈时主要是拜见公婆已经叔伯等,至于夫家的姑姑与姑父就不在定例之中。但也有些走动频繁、关系亲近的出嫁女,会回到娘家参加这第二日的见亲,当然也会给新娘子见面礼,以示亲热。所以若说昌德伯夫人是为了继续与长房和缓关系而带着女儿过来,倒也合情。
但俞菱心听见齐珮这句平平静静的“二表哥、二表嫂”,心里还是轻轻一动。
五月初她笄礼之前,齐珮到俞家之时说话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甚至在六月十七以舅家表姐身份送嫁的时候,齐珮的目光也是还有几分闪烁的,怎么如今一夜之间就好像彻底抛开了?
但无论思绪如何,此刻也都算不得大事,今日折腾的重点,大概还是在荀老太太身上。
进了正堂,荀老太太和荀家二房众人都已经坐下了,只不过众人面上的神情态度相差却非常大。
荀二老爷夫妇并肩坐在老太太下首,夫妻两个面上都有些木木的,眼睛里没什么神气,不知道是因着想着之后的外放甚至分家而有些沮丧,还是心里又什么旁的事挂着。
荀泽坐在再下一位,见到荀南衡等人进门是头一个站起来的,简直就跟跳起来一样,但脸上仿佛带着些惭愧,躬身一礼有些不敢抬头。
荀湘仍旧是紧张躲闪,带着些畏惧的样子,座位本就靠后,见礼的时候也是往后缩,尤其不敢去看荀澈。
而最末一位的荀澹神情是最坦然的,只是额角上有点红,起身的动作也有明显的咬牙和不自然,一看就知道是挨了打的。
相对来讲,此刻精神最好的反而是坐在正中间的老太太,面黑如铁,眼睛里光芒也锐利的很,反倒看着精神。
而拿了绣墩坐在老太太身边的昌德伯夫人也是一脸气定神闲,与外头神色平静到有些清冷的齐珮好像有三分相似。
荀澈与俞菱心进门见礼时这样环视了一圈,心里便都有了些数。老太太与二房众人等,自然也在打量这对新婚夫妇。
荀澈其实与平时没有什么太多不同,虽然脸上春风得意小登科的明亮舒畅十分明显,但一家人之间对他到底还是熟悉的。
俞菱心就不一样了,她先前虽然到过荀家数次,但出入衣裳颜色都是偏冷偏素,青色玉色丁香色,浅浅淡淡之间总是有几分清冷的。其实俞菱心自己也没注意到,这是她前世里寡居十几年太过习惯,才会看见艳色便习惯性有些闪避。
然而此刻是新嫁的第二日,百金一匹的茜红缭绫撒花裙上用金线密密绣着大团的并蒂莲,配上流光溢彩的烟霞锦臂扶,以及她发间硕大的红宝石头面,俞菱心原就明艳出众的容貌越发被映衬得粲然生光。
进门那一瞬,就是满心怒气的荀老太太,心思各异的昌德伯夫人、荀二老爷夫妇等,都不由暗暗叹了一句,果然是绝色丽人!难怪荀澈如此痴迷。
但这念头也不过就一瞬而已,当文安侯荀南衡当先开口问安的时候,荀老太太的火气便已经开始撒出来了:“哼,请安?我倒是安的很,这不是命大么,没让慈德堂一把火烧死!”
有关那放火之事的所谓凶手与前因后果人证物证,荀澈早已安排妥当,并无什么破绽可寻。但也到底是给外头的说法,对荀老太太自己而言,她当然知道自己有没有让丫鬟松香心怀有怨。
至于那真正放火之人是谁,她虽然能想到是荀澈为了报复有关俞菱心之事的筹谋,却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筹谋有什么问题,依旧满心都是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