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面前,何谈身份?
又何谈尊卑!
苏澄映缓缓抬起的头,再次重磕在地上,“我是各位叔伯们看着长大的,我的信是叔伯们教导的,我的念是叔伯们赋予的,没有你们便没有如今的苏澄映。”
看着面前的苏澄映,苏家军们胸膛起伏不停,眼酸而不自控,犹然记得初见时她还是个没他们腿长的孩子,如今竟已亭亭玉立……
这是他们陪伴着长大的孩子啊!
孙江压着喉咙的酸痛,低声道,“你走吧,好好的……活下去。”
苏澄映缓缓扬起头,可就在所有人以为她要起身时,她却又再次重磕在地,“人之苟且,尚不如蝼蚁,这个道理我如何不懂?但就算如丧家犬一般的活着,我也仍旧要活下去,因为只有如此,我才能打开叔伯们手上的枷锁!脚上的铁镣!只有如此,我才能还给苏家一个清白!”
所有人听此,倒抽了一口冷气。
孙江不敢置信地道,“你,你是想……”
苏澄映抬起头,这次早已泪流满面,但那双漆黑的眼仍旧进入磐石,不容动摇,“苏家军如何,叔伯们应比我更加清楚,朝廷一句苏家军触犯军法,便就此了之,我不服!若苏家当真蒙冤,我当给苏家一个公道!若苏家当真该人头落地,我苏澄映自愿了结性命,绝不苟活残生!”
重磕之下的额头已然肿胀,丝丝鲜血渗出流淌,染红了那双黑眸。
苏澄映就这么直视着众人,不躲闪,不回避。
她是受大皇子诓骗来北凉联姻,却从未曾放弃过苏家,可惜她上一世所托非人,明明暗中让大皇子调查苏家重判的原因,却屡遭大皇子蒙骗欺诈。
曾经,苏澄映想着,等她查明真相,再来见苏家军。
却不想,竟成了永别。
苏家军再是忍不住喉咙梗咽的酸涩,行行热泪,划过面庞。
原来,苏澄映并没有独善其身!
原来,苏澄映一直坚信着苏家的清白!
是他们错怪了孩子啊……
锦寒绷紧全身,哪怕是紧闭着眼睛,眼泪仍旧止不住地往下流着。
孙江摸了一把脸上的泪,一瘸一拐地来到苏澄映的身边,“好孩子,起来吧……”
其他苏家军同样对苏澄映伸出了手,那一双双沾满了泥尘的手,握在苏澄映的手上,臂上,是那样的温暖。
苏澄映压低声音询问道,“孙叔叔,军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孙江面色一僵,好半天才咬了咬牙道,“临淄一战,苏家军大获全胜,当天晚上军中燃起篝火,苏老将军带着我们喝酒吃肉,忽然一个村民跑了过来,说,说是有人强迫了村里的一对母女,那人穿着苏家军的盔甲……”
苏澄映心下一沉,难怪朝廷在下判时并未曾说明原因,这样的事情出现在军中,苏家军的军威何在?朝廷的脸面何在?
“当时苏老将军大为震怒,亲自带着我们这些将领前去村子里捉人,然后……”
孙江说道此,蓦地就顿住了。
其他人纷纷垂眸,神色各异,似是在闪躲和逃避着什么。
“各位叔伯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可避讳的?”苏澄映说话时,同样捏紧了袖子里的一双手,她清楚的知道真相都是残忍的,但若想要查明真相,就必须要先品尝过残忍。
孙江看着苏澄映欲言又止,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始终发不出声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一把拉住苏澄映的手臂,似是豁出去了一般的说道,“然后,我们看见了那对衣衫不整昏迷着的母女和昏睡在一旁的……少将军。”
苏澄映瞳孔紧缩,目眦欲裂。
她的父亲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禽兽之事?!
“当天晚上苏老将军就捆了少将军扔回营地,足足打了五十军棍,少将军被打的血肉模糊,却宁死不认是自己做下的,直到昏死过去……”
“
“少将军醒来后,所有人都等着少将军和那对母女对峙,但少将军却一改之前的态度,承认是自己酒醉犯下错事……”
周围的说话声还在继续,苏澄映僵硬地站在原地,双耳轰鸣作响,再是一个字都听不进了。
其实就算听不见,她也猜到了后面的事情,军中出现了这等丑闻,朝廷如何能忍?皇上如何能忍?若真的纵容了这一次,朝廷的威严何在?百姓们又怎还会相信那坐在龙椅上的天子!
所以,苏家才会迎来这灭顶之灾。
几十年稳固于盛唐的苏家军,才会顷刻之间瓦解崩塌。
“我不信……”好半晌,苏澄映才沙哑着开口,哪怕她的唇齿间已浸满了血腥之气,她仍旧重复着道,“我不信!”
曾为苏家的将领们听着这话,充血的眼眸红了又红。
他们何尝信过?
但大局已定,信或是不信,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种不服又无力的感觉,压迫的人几乎窒息。
月色下,苏澄映脸白如纸,不见半分血色,但那双眼睛仍旧是黑沉明亮的,“皇上判罚之后,那对母女去了何处?”
苏家军们听闻,均是摇了摇头。
孙江想了想道,“当时确实没有人在意这对母女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