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
这一个下午,沙逊爵士与白茜羽聊了很久,从塞纳河畔的风光谈到华尔街的风起云涌,从好莱坞最新上映的电影谈到下一任诺贝尔奖得主的预测,直到聊到下个世纪的科研趋势之后,见多识广的老沙逊彻底被侃晕了。
最后,话题回归到生意上,这是沙逊爵士最擅长的领域,可是他却发现眼前的女孩子说出来的一些理论和概念相当新奇,这些理论他敢确定哪怕是在西方也没有人提出过,可是她就这样闲谈似的聊起来了。
如果说是完全一派胡言也就罢了,反正全当是午后的笑谈,可是沙逊爵士从商半生,富甲一方,很多先进的想法理念,其实在他脑海中早已隐隐约约有了个概念,只是没有行诸文字归纳总结出来而已。此时听了她的阐述,甚至大有茅塞顿开之感。
于是,他收起因为对方年龄和性别产生的轻视之心,去尝试理解白茜羽的话语,可越是理解,便越觉得叹服。到后来,沙逊爵士偶有发问,或是代入自己遇到的情况类比,都能得到逻辑严密的回答,如掌上观文般,便觉得眼前的少女深不可测起来。
而白茜羽这边,她聊起的都是后世已经相对成熟圆融的金融理论、甚至一些经济学、管理学的东西,这些概念对于后世拿过EMBA学位的白茜羽来说并不稀奇,聊起来的时候甚至不必多做什么思考的,但放在二十世纪上半叶时,还是相当令人震撼的。
“……理性预期与有效市场理论之外,人类经济决策的非理性。需要了解经济社会,必须要先了解人性。”白茜羽抬眼看到了会客室外的沙逊太太和唐菀,她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沙逊爵士听得意犹未尽,还想说些什么,忽然顺着她的眼神看到了那边的两人,这才注意到天色将暗,连忙道,“抱歉,我听的太入迷了,以至于忘记了时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你可以留下来用晚饭……”
“不,我也该告辞了。”白茜羽微笑着站起身。
沙逊爵士又真诚地邀请了一次,见她依然是婉拒,便不好强留,只好遗憾地道,“好吧,我希望还有荣幸请您来喝下午茶,与您对话令我受益匪浅,甚至帮我解决了很多困扰已久的问题。”
白茜羽道,“当然,我是一个助人为乐的人,不过,下次的下午茶可以热闹一点,您觉得呢?”
这一下午的畅谈,此时沙逊爵士终于听出了她的目的,心中立刻笃定下来,道,“没问题,我希望可以每周在这里为你召开一次特别的下午茶——我会邀请一些需要帮助的朋友,你觉得如何?”
“那太好了。”白茜羽很高兴于对方的知情识趣,和这些成功人士打交道总是很轻松,因为大家都懂得各取所需等价交换。
走到门口时,肖然的车子已经在那边等着了,白茜羽走过去,朝门口送行的沙逊夫妇挥挥手,上了车子离开。
“把人唬住了?”肖然看着门口目送她离开的沙逊夫妇,微微挑眉。
白茜羽摇下窗户,朝沙逊夫妇微笑着招招手,等车子驶出他们视线之后,她才放下手,看着夕阳微微眯起眼:“等着吧,以后姐带你纵横上海滩。”
肖然眉梢微微抽搐,只当做没听见。
……
别墅门口,沙逊太太望着身边的亨利·沙逊,忍不住问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虽然不懂经商,但仅仅是刚才听到白茜羽说的那些话,就已经足以让她重新刷新对这位辛西娅小姐的认知了。
夕阳下的投影笼罩着这栋美丽的庄园,沙逊爵士摇摇头,他一向有力而清晰的声音此时有些犹疑,“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一开始我有过探究,但越是与她对话,我越是害怕这个答案。”
“害怕?”
“不要去调查她的背景,不要去窥视她的生活。”沙逊爵士凝望着缓缓沉没的夕阳,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面对超出我们所理解的事物,我们只要敬畏就够了。”
……
唐菀到最后也没有与白茜羽说一句话。
她只是礼貌地辞行,面带微笑离开,保持着完美的风度。然后坐上车的一瞬间,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对司机平静地说了一句:
“再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