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远远地看着小城里的他,长风吹起她漆黑的头发。
他苏醒于苏文笙的家,起床,翻书包,翻手机,翻电脑……然后推开窗户,望见窗外的梧桐树。
他起身,推门,遇见苏洛洛,启步去上学。遇到班主任夏嘉文,然后听课,上课摸鱼看手机。
——一切都不曾有区别。
如果没有外来改变,他的行为模式永远是一样的,从来没有打破过“既定的命运”。
当他在床上醒来,日历回归到2月3日——他忘记了他曾经奔波在雨中,在镜头下追寻林奶奶的事迹。他忘记了他曾站在高台上宣讲,在全世界的目光下慷慨激昂地要求彻查方舟计划。他忘记了他曾目睹过五十名传火者震撼的薪火相传,也忘记了他曾引燃烈火,拼命地一步步走到预言石壁前。
朝颜站在远方的高楼上,隔着教室薄薄的玻璃,她一直远远地注视着他。他在课桌上玩着手机,他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但这种不对劲很快就消散了。
“好了,好了,这是最后一次,我再尝试最后一次……”朝颜喃喃自语。
她改变了策略——她不能一开始就把全部的自己展现在苏明安面前。他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只有她表现得足够神秘,他才会重视她。
——他是被名叫“主线任务”所支配的人。只有她自己的价值超过了这个“主线任务”,他才会放弃按照主线任务的要求抵达预言石壁前。
她将第一次见面,安排在了《楼月国》。
晚风吹起海边的贝壳,浪花在咸腥的风中自由地碰撞,拎着药篮的少女等候在他必然会出现的山坡上。她捏着碎花裙角,眼神中却没有即将相逢的喜悦。
她确实是看重感情的人,但这种感情在她眼中更像一种可以被拆分的理性。即使上一周目她与他曾在死前立下约定,约好了彼此不要忘记——但既然他无法避免不忘记她,那她就当作从来没遇见他,这样才能更好地阻止他走到预言石壁前。
“那些星星的约定……那些糖果……忘掉吧。即使我们曾经同生共死过,但既然一切重来,那就当作不曾存在。”朝颜自言自语,眼中平淡无波:
“……啊,他来了。”
……
【苏明安载入游戏,听到了清脆的水声。】
【他之前的肉体被离明月带走了,他本以为自己睁开眼,应该已经身在蓬莱仙岛。】
【但他睁开眼,却看到了黑夜与平原。远方村落炊烟袅袅,隐有麦田与耕牛,他躺在平原上,身体陷入泥土和草叶之间,连绵春雨从天际而落。】
【视野边缘出现一抹花布裙的裙角,梅花绣在裙角边缘,露出一对小巧的布鞋,这似乎是一位村里的姑娘。】
【“你还好吗?还活着吗……”她的声音清澈如潺潺溪水。】
【苏明安喘息了一声,视野一黑,昏了过去。】
……
——然而村里的姑娘凭何会在这种地方等着,正好捡到他。
——这分明是姑娘精心制造好的初遇,为了让他对她产生好感。
他们的地位已然调转。
——朝颜将苏明安作为一个行为模式不会发生变动的“npc”,而她作为在不同周目间始终能保留记忆的“玩家”——她必须要攻略他。
她心中的主线任务是——“阻止苏明安走到预言石壁前”。
朝颜望着地上的苏明安,他穿着青阳剑宗的服饰,与每一周目都一模一样。她将他捡了回去,处理好了伤势。
这个第四周目,朝颜一直保持谜语人的姿态,保持充分的神秘感,并时不时燃命保护他,表现出强大的实力。这让苏明安开始相信她,对她感到好奇,并开始将她视作很重要的人物。
第四天,苏明安接到了“走到预言石壁前”的主线任务,他将这件事告诉了朝颜。
朝颜抬起了眼眸——那是一种明明感到意料之中,却硬是要装作不知道的眼神。
“……主线任务。”朝颜缓缓道:“可以不去完成吗?”
——就是因为主线任务,就是因为这个叫主线任务的东西。才让你一次又一次地绝望。
“不可以,这是我最重要的事。”苏明安摇摇头,他的瞳孔笼罩着一层白翳般的色泽,他的状态明明并不清醒,却以为自己只是副本刚开局。
“——不要去完成了!”朝颜高声道:“会很危险。”
她试图用“危险”这个涵义来阻止他,她反反复复强调了“你如果走到预言石壁前,会发生很恐怖的事”这个概念,但他只是笑着望着她。
不行,不行,不行啊。
劝说了足足十分钟都没有回应后,朝颜终于感受到了苏明安身上的、令她有些恐惧的固执。
无论她想出什么理由阻止,他都不会放弃“完成主线任务”的这个想法。就像一种她无法祛除的思想钢印——他的自由意志,好像已经被这种无形的东西操控了。
虽然她心里很清楚——他应当是自愿被操控的。就像是他自愿被名为“第一玩家”的责任束缚。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会完成主线任务,即使最后千疮百孔。
“必须要面对,才有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