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除非他即是“主办方本身”。
这些猜测纷繁复杂,人们竭尽全力将“苏明安”这个名字往“无法触及”“无法想象”的高度之上猜测,用尽全力赋予他繁杂的美名、身份与光环。
他们猜测了那么多,唯独他不可能是一个“人”,一个19岁的学生。
他与被迫固化在神座上的阿克托,没什么两样。
……
【你逐渐习惯了“神明”、“世界意志化身”之类的称呼,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利用你的声誉与名望,调配资源,指挥军队。】
【你离正常人类越来越远,你的人格彻底被异化,你的情感变得淡漠,哪怕欢笑一下,你都觉得这是对亡者的歉疚。】
【——你是亚撒·阿克托。】
【人类共主,文明化身,世界意志。】
【你麻木地坐在椅子上,】
【就像成为了一具被固化的空壳。】
……
沉溺在无法脱离的深海中。
苏明安的五感已经渐渐断片,他几乎忘了自己是谁,好像这几个小时的行动都全凭本能。
阿克托的共感,北利瑟尔的共感如同海啸,淹没了他。
但仍有人坚持不懈地在呼喊:
“——苏明安!”
“——苏明安!”
诺尔清脆高昂的声音,山田町一细软却坚定的声音,维奥莱特如丝绸般亮滑的声音,夕清冽如溪水的声音……还有无数人的回声。
拉住了这些朝他垂落的钩索,挣扎许久后,他终于睁开眼。
猩红的血色之中,诺尔摇晃着他的肩膀。一缕金发垂在他的眼前,像向阳花的色泽。
见他醒了,诺尔脸上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像是失而复得。
“你没事就好。”诺尔的声音都在颤抖:“接下来交给我们就好了……交给我们就好了。”
苏明安旁边,人们正在尽力扒拉开那些猩红软管,但这些软管已经黏在了苏明安的脊背上,像一群死死不放手的吸血虫,如果将它们贸然拔出,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大厅大半圈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穿法袍的、穿铠甲的、穿布衣的,苏明安几乎一个都不认识,但他们看向他的目光,却满怀信任,好像已经将他当成了一面旗帜。
“这玩意拆不开啊,斩也斩不断。”张小奇嘀嘀咕咕,像个毛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拨弄着猩红软管。
“能不能试试从另外一边拔?我总觉得现在这个结局太怪了,感觉还没结束。赶紧先帮苏明安脱离这些软管。”球球拼命用力,拔得满头大汗。
“不清楚啊,苏明安醒了,交给他判断吧……”
“……”
苏明安侧头看,发现神明的尸体不见了。事实上,当神明倒在地上,鲜血漫出的那一刻,神明的尸体就自动分解消失了。
“……不对。”他开口,声音沙哑到自己都震惊。
“你说什么?”
苏明安一开口,所有人立刻移来视线,齐刷刷地注视他。
他们眼中的向往与钦佩,令人幻视阿克托的那些记忆——那些明明与阿克托素不相识的人,却能因为阿克托的一句命令就交付生命。
“……先去,找神明。”苏明安断断续续地说。
他不相信算无遗策的神明,会因为被砍了一剑就彻底失败。如果这是神明故意的行为,那所有人已经陷入了连环套。
“已经派人去找了,大部分人开始搜刮大厦的楼层,天台也有人去。”夕在旁边握着他的手:“我们会想办法帮你脱离这些软管。软管如果一时不脱离,等到下次启动,你还是会陷入情绪共鸣。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可以休息了。”
……是吗?
……可以休息了吗?
苏明安并不相信会那么美好,每次人们告诉他“一切都结束了”,迎来的总是更大的危机。
“我……”他开口,却感觉脸上黏糊糊的,好像又是自然滑落的泪。
夕的手伸了过来。
她有些粗糙的指腹刮过他的脸颊,拭去了他脸上的泪水。自从他脱离了北利瑟尔的情绪共感,这些生理性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而在她轻柔的擦拭之后,那些水光居然淌得更凶,苏明安不由得闭上眼睛,想控制住这些不听话的反应。
很快,一个轻缓的拥抱靠近了他,像是冬日里靠近了火柴噼啪的壁炉。
夕动作极为节制地抱住了他。她的手搭在他的脊背,像是在给予他力量,也像是宽慰。
“……多年前,那天森林里的雨很大,你在篝火边唱起自由之歌,你承诺过,会和我们走到最后。”夕低声道:“如今,森不在了,特雷蒂亚不在了,诺亚不在了,夏晟不在了,曜文也不在了,但幸存的人会继续陪着你。”
“如果你感到难过,你当然拥有放弃的资格,我渐渐想明白了,这并不是你的世界,你本来就拥有选择的权力。”
“我们不会逼迫你,也不会讨厌你,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喜欢你。”
“小帅,如果你想要留下来,那当然好,我会继续陪着你,无数存活下来的人都会陪着你。”
“如果你想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