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了亲手送你下地狱。
如果这句话从别人口中说出,估计陆西也就付之一笑,毕竟地狱对于多少人来说,就是个虚无缥缈的存在。可是邱苼,恐怕他还真有这个本事。
既然世间能有鬼,为什么就不能存在地狱呢。
但短暂的手脚发凉后,陆西目光又落回那条纸做的腿上,看着截面全是凹凸不平的纸茬和棉絮,心里隐隐有了另一种情绪。
之前他在医院参加实习时也见过很多截肢手术后复健的病人,即使配戴的义肢材料很柔软,也会对身体造成一定摩伤,何况邱苼还要带着这两条假腿,在各种危险情况下做着高难度的肢体动作,这痛苦恐怕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来的。
可是他为了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又不得不做。
父母早逝的童年,失去双腿的少年,最后连余生都只能挣扎在血雨腥风中,也许事实就像他刚才所说,死活对他来说没什么分别。
陆西忽然伸手抱住了邱苼,不轻不重的在他头顶摸了两下。
邱苼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身体一僵,一时间都忘记了挣扎。
两个本该水火不容的人,却在这一刻达到了一种意外的和谐,仿佛真正的家人那样,年长的哥哥在安慰失落的弟弟。
陆西是家中的独子,不过早年父母在外做生意,都是跟外婆在乡下过活,家里除了他还有一个小六岁的表弟,从小就性子软绵绵的,像个小姑娘一样爱哭。
每次只有两人在家时,只要他一哭,陆西只能学着外婆的样子安慰他,一来二去都有些成习惯了。
此刻抱住邱苼的动作也就很自然,没有丝毫做作扭捏之态,就像是在哄自己弟弟一样拥住他。
见怀里的人也没有挣扎,陆西揉了揉他的头,“以后你不必再去帮阴魂还愿了,就算没腿还有我呢,以后我做你的腿,你想去哪我背你去。”
邱苼张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一阵酸涩,连发声都有些喑哑,他努力掩住情绪嗤笑一声:“从小到大,除了骂我,你对我说的每句话都是假的。”
听他发牢骚,陆西忍不住笑了,“是么,居然这么无耻。对了,你不是会什么纸术么?你直接在我身上下个什么法术,要是我说话不算你直接杀了我。”
听到陆西的提议邱笙默了好久,他嗅到对方身上飘散出的淡淡的茶香,忽然有些恍惚。
记忆中家里是靠码头打鱼为生,院子里都是堆积如山的咸鱼,还有成群的苍蝇嗡嗡作响,家里人的身上也都带着一身洗不掉的腥臭。可邱默现在身上的味道为什么这么好闻,竟然让他贪恋的有些不想放开。
但这个人是邱默,是当初把他推进地狱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自己本该拥有不一样的人生。
他该杀了这个人,这才是他坚持了这么多年,在一次次险象环生中挣扎着苟活下去的动力。
在这漫长的余生里,他也只剩下了仇恨,如果连仇恨都放弃了,他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陆西抱着他,困意渐渐袭来,顺势直接把下巴靠在了邱苼的肩膀上,缓缓闭上了眼。
完全不知道被他抱住的人还在脑子里天人交战。
杀了他,还是留下他?
说不定这只是他的缓兵之计,想扰乱自己的心神,让自己再放他一马,之后等他找到了对付自己的办法,肯定又会故技重施,一样的谎言自己还要栽两次跟头,简直可笑至极!
果然还是杀了他。
就在邱苼做好决定时,发现靠在肩膀上的人已经传出轻微的鼾声,呼出的热气一股股吹在颈部,让他后背一阵发麻。瞬间把刚才的决定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抓起陆西的肩膀,想把他也丢下床,却在手碰到坚硬的肩胛骨时忽然停住了,他有些奇怪松开手,又在刚才的地方按下去,跟刚才的触感一样,瘦骨嶙峋,完全就是一副食不果腹的难民模样。
这些年他骗了夏家这么大产业,却连顿饱饭都吃不起吗?为什么这副身体跟当初一样,一点肉都没长。
邱苼松了手,想把陆西环在脖子上的手扯下来,没想到他手指上缠着自己几缕头发,紧紧握在指缝里,跟铁钳一样紧,稍微一扯他头皮就拉得生疼。
几次三番下来,陆西没醒,倒是把他头发拉断了好几根。
得不偿失,没办法,邱苼只好这么面对面的跟陆西躺下来,直到闭上眼后,才有些自怨自艾的想,刚才怎么就不把他一脚踹醒呢?
活着就是烦人,果然还得找机会杀了他!
第二天一早,夏进宝是第一个醒来的,看着头顶的房梁,目光还有些涣散,直到发觉自己躺在了地上,才猛然睁大眼,一个激灵坐起来。
没想到站起身,就看到床上两人面对面躺着,还紧紧搂在一起,再稍微动一下头,都快能亲嘴了。
夏进宝知道自己睡觉一向老实,要是没人动他,怎么可能睡到一半滚到地上?
不用猜他都知道是谁干的!
他看着邱苼跟陆西紧贴在一起的脸,气得简直牙根发痒,抬手就要打上去,没想到就在这时,房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惊呼,不但把夏进宝叫的一激灵,也吵醒了床上的陆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