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元风将一干宫人屏退, 冷静地站在一旁,由着顺帝怒不可遏地砸烂了大成宫内所有的瓷器茶盏,目光落在其身上, 小心皇帝受伤。
殿外的宫人吓得战战兢兢,但是竺元风知道这歇斯底里很快就会结束,因为, 帝王年事已高,没那么多精力, 也没那么多气力。
果然,不一会儿,顺帝便气喘吁吁地停下手, 竺元风于是上前将他扶到了龙椅上, 低声安慰:“皇上息怒。”
顺帝胸口起伏,脸上怒意难消, “这个……不孝子!朕真是后悔将他召回来!”
“朕看的出来,他早已经迫不及待要取朕而代!”
“引狼入室, 引狼入室!混账!”
竺元风低垂着脸,听着顺帝不停地叱骂, 心中波澜不惊。
这个时候后悔, 岂不是太晚了?
“皇上,太子毕竟只是太子, 这禁军统领之选终究是皇上指定,今日太子必是故意以此激怒您, 还请冷静。”竺元风轻轻握住顺帝的手, 声音依旧是不变的温和。
顺帝看着他, 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接着冷笑道:“他想气死朕, 朕自是不能如他所愿,你说的没错,这大顺江山还是朕的。”他将桌案前上刘珂的那份奏折拿起来打开,看着上面一个个罗列而出的名字,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元儿,这上头竟没有张闲的名字。”
张闲,禁军副统领,如万全与秦海沆瀣一气,张闲对竺公公亦是再三示好,只是后者并不多亲近罢了。
按理,禁军统领革职,副统领替任,也是顺理成章,以顺帝对竺元风的愧疚和宠信,他若开口,此事必成。
只是不管刘珂是故意还是无意,顺帝这一问,竺元风就不好开口了,当然以他的为人,也不会像秦海那样迫不及待地安插亲信,所以他沉默下来。
顺帝拍了拍他的手,“元儿。”
竺元风弯腰静听。
“命泗亭侯张闲觐见。”
竺元风微微一怔,接着立刻领命,“是。”
有了秦海跟万全勾结在前,顺帝哪怕相信竺元风,也不会再看到这个局面。
此乃明旨,并非密诏,很快整个京城便知此事。
太子府中,今日登门了六部尚书和内阁,看着翘脚在桌上,嘴里咬着笔杆看奏折的太子,每个人脸上尽是苦笑。
“太子殿下……”
内阁大臣不由地拱了拱手。
“怎么了,怎么了,一个个顶着闺中怨妇的讨债脸,整的孤像是对你们始乱终弃似的,一块儿来要名分啊?”
这里的大臣哪一个年纪不够当他爹的,被如此一说,脸庞纷纷扭曲了一下。
吏部尚书道:“殿下,今日您……太冲动了!”其实他想说的是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对着皇帝拉拢朝廷重臣,染指禁宫兵权,这是生怕太子之位坐得太稳吗?
顺帝从来不是个仁慈的君主,秦海和万全前车之鉴,足够让人胆战心惊。
他们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否则必有兵戎相见的一日,那他们这些大臣……
“呵呵。”刘珂一声轻笑传来,他放下腿,将奏折往桌上一放,正坐,接过小团子手里的茶,掀起眼皮,皮笑肉不笑道,“诸位,你们都发现的事,孤难道心里没数?可父皇为何忍气吞声,都没动孤呢?”
“唉……殿下既然早有所料,那就更应该……”
“更应该什么?安安分的,等着被废的那一天?”刘珂幽幽的话让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再一次确认,全天下也就只有这位当太子敢大咧咧地这么说出来,就不怕传到皇帝耳朵里,提前废了?
但是,一想到今日朝堂,眀人眼里都知道太子干了什么,皇帝也真就这么硬生生地忍下,似乎这大逆不道的话……也没啥关系。
“别怀疑,父皇就是这么打算的,孤给他做牛做马,把朝廷理顺了,清干净了,百姓安抚了,天下太平了,就跟端王兄说的那样,鸟尽弓藏。不过……也得孤乐意才行,是不是,诸位?”
这还用得着说,今日就看出来了,父子博弈,旁人以命相填。
也不知道这场宫闱变动,究竟谁赢了?
好像是皇帝,毕竟揪出了秦海和万全。可是连皇帝身边伺候几十年的太监都倒戈,这……
眼看着大臣冥思苦想,纠结不定,刘珂把茶盏一放,目光放冷:“既然都来了,你们也回去想想,真到那一日,站哪边?”
众人:“……”他们就不该踏进太子府!
正说着,下人匆匆来报,“殿下,皇上宣泗亭侯觐见。”
泗亭侯?
“这是要……”
大臣面面相觑。
“看来放眼朝堂,父皇更信任一个跛了脚,丢了五城兵马司一职的废物。”刘珂冷笑了一声。
泗亭侯,十多年前曾任五城兵马司,娶了宗室郡主,很得顺帝信任。不过这人好打猎,而且是野猎,鸡兔这种小打小闹他没兴趣,专挑大虫豺狼,每年春秋必要呼朋唤友前往狩猎。
当然,常年跟猛兽搏斗,终有失手,某一次被咬伤了脚,断了骨头,顺帝无奈撤了他五城兵马司一职。
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