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香楼是云州当地久负盛名的酒楼,取自诗文自有墨香而得名,是文人雅士最喜欢谈诗论道的地方。
最近院试,云州各处的童生汇聚在此,又因为虞山居士挺身而出,带领读书人与官府对抗,这商议和号召往往就在这文香楼里面,每晚几乎都是座无虚席。书生们各抒己见,高谈阔论,以满腔之热血,舍命而忘生的高亮情操,用抑扬顿挫,又激昂大义的声音鼓舞众人士气。
以梁成业为首,吸食百姓血肉的狗官必须要死,那万恶之源的新政必须要除,不除还不了云州安宁,天下太.平!
每夜如此,激昂愤慨,热情不减。
方瑾玉原本是不想来的,因为每次一来,就听着一肚子火气,可人单势孤之下,即使心中有万千反驳之语都不敢说,生怕引起众怒,遭这些书生一人一口吐沫,只得默默听从,声声附和,待人群尽兴而散。
这个时候,他有些后悔来云州了。
其实这云州之行却是他自己争取而来,杨慎行来平乱,怎么会想带个十五岁的少年,一是危险,二也帮不上忙,只是方瑾玉坚持,这才一道而行。
以十五之龄考中秀才,方瑾玉的资质可谓不凡,就是表兄杨哲如今还被父亲拘在家中苦读,以便来年的院试。
然而他毕竟姓方不姓杨,母亲又因过错被外祖父送入庙宇苦修,方瑾玉作为一个尴尬的外姓人,若是无法展现足够的才能和实力,又如何在杨家立足?这次来云州,就是希望凭借自己的本事给杨慎行帮忙,如同那些幕僚一般,好让人另眼相看。
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云州大乱岂止是百姓聚众闹事那么简单,能让杨慎行一品首辅连年都不过了亲赴而来,这就不是区区一个秀才就能插手的。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云州士子当夜的檄文告知杨慎行,知道虞山书院的动向。
“少爷,要不还是别去了吧?”身边的小厮看方瑾玉望着那灯影重重的文香楼,不禁劝道,“那些书生,说来说去就那些话,除了气人,没啥有用的。”
方瑾玉捏紧手里的扇子,目光阴郁,“那我还能做什么呢?”说着他走进了文香楼。
方瑾玉已是这里的常客,他还算有点心眼,隐瞒自己的身份,以一个京城求学学子的身份混进了这些书生里面,平时也不在杨慎行身边露脸,倒也无人发现书生堆里进了个内鬼。
又因为年纪小,长相俊俏,一身打扮加上说话谈吐不凡,便博得不少书生的好感,都将他引为知己,一份助力。
不过今天的文香楼有些奇怪,不似往日一名学子慷慨激昂,下面纷纷叫好,也不像痛斥狗官贪官,引得同仇敌忾,反而像是在两方争辩。
方瑾玉纳闷地走向前,在一处门边位置上坐下,然后朝身边人拱了拱手:“林兄,朱兄。”
边上的书生一看到他,顿时惊讶道:“原来是方弟,你今日来的有点晚。”
“有点事情耽搁了。”方瑾玉随口解释了一句,接着问道,“这是怎么了,与谁争论?”
“是那些从雍凉来的考生。”林书生的口吻中带有一丝不屑,“说什么新政是造福万民的好策,只是不够完善,为狗官所逞,让我们不要偏激,莫一概而论。”
接着朱姓书生也摇头道:“还说什么在他们雍凉,宁王治下,为了这新政特意设立了新法办……百姓都叫好,这怎么可能呢?”
方瑾玉听着愣住了,他问:“宁王,就是当朝七皇子吗?”
“对,就是他。”
方瑾玉再问:“那新法办又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听着像是跟朝廷的三司条例司一样,专门推行新法的。”朱书生轻蔑道,“像是那么一回事,可谁不知道这三司条例司就是个捞钱的地方,一丘之貉罢了。”
“是啊,新政若是没了,这帮子人还能怎么剥削百姓的血汗钱?”
“也不知道在这个时候,鼓吹新法的好处究竟有何居心,莫不是朝廷派来瓦解人心的吧?”
“听说今天下午,这些人也去了衙门,对着华夫子直接出言不逊,差点动起手来。”
“真的,那也太过分了!”
“还争论什么,就应该将这些人给轰出去,免得蛊惑人心,将咱们的努力功亏一篑。”
“对。”
方瑾玉听着这一声声鄙夷的话,心中疑惑,他忍不住抬起头听着那处辩论,可是离中间太远,于是抬了抬手,招来了店小二。
“给这几桌各上壶好茶,来些小食。”
林书生不解,“这桌上有茶水,方弟怎么……”
方瑾玉抬起扇子行礼,“一直未曾感谢兄台们的照顾,一点心意,莫要客气,你们稍坐,我去前头听听,看看他们如何争辩。”
“那便多谢方弟了,去吧。”
这些书生坐的这么偏远,本就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如同马前卒一般,反倒是虞山书院的在中心与人辩论。
方瑾玉往前,寻了一个位置,与边上的书生告罪,又同样给桌边的每一个人上了茶和茶点,然后坐下来,很快他就听清楚两方你来我往的内容了。
只听雍凉的考生说:“在下说过,每一个新法推出,官府皆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