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瑾凌说:“一个人容易胡思乱想,姐夫陪我坐坐,还能解个闷。”说着他从五斗柜里取出一叠干果零嘴。
这胡思乱想四个字瞬间将钱多金钉在了原地。
*
有三千尖锋营护卫,走上了七八日,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城池。只见厚重的城墙接连两旁高坡,坡上又矗立着蜿蜒长城,女墙之上有士兵站岗放哨。
透过方瑾凌掀起的帘子,钱多金说:“总算是到沙城了。”
沙城是沙门关前最后一个城池,也是十万将士及家眷生活的地方,可谓全民皆兵,而西陵侯府就坐落在里面。
“姐夫,沙城有多少人?”
“二十万不到吧,其中十万将士,其余不是家眷就是当地氏族百姓,还有像我一样的商队,或者……流放之人。”
这么多人远离腹地,就是巨大的商机,更何况还有北方匈奴,虽然两者时常打仗,互相敌对,但有时也有商贸往来,牛羊换取茶盐,满足生存的需求。
钱多金的商队就是其中之一,当然有西陵侯府在,也无人敢打钱氏商行的主意。
而拥有十万尚家军的西陵侯,自然在这沙城说一不二。
没过多久,车队就停下来了。
“少爷,三姑爷,西陵侯府到了。”车外响起长空的声音。
“走,凌凌,去见见祖父。”钱多金说完就先出了车厢,下了马车,而方瑾凌则深吸一口气,也跟着出去。
这位传说中震慑西北,戎马一生的大英雄,大将军,方瑾凌再如何镇定,即将见到的时候也是紧张的。
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轻不得重不得,动不动就病歪歪的外孙,西陵侯尚威会喜欢吗?
“凌儿。”
他下车之后尚轻容便寻了过来,她的目光中带着九分期待,一分无措,满脸的近乡情怯。
相比起方瑾凌,显然不顾父兄反对,执意要远嫁京城,最后落得和离分家,带着儿子灰溜溜回来的尚轻容更加无法面对,所以只能唤一声儿子缓解这种焦心煎熬。
“娘,我在呢。”方瑾凌握住尚轻容的手,笑了笑,默默地给予支持,“凌儿陪您一起向外祖请罪。”
尚轻容重重地点头,眼眶慢慢变红。
尚初晴看在眼里,心中酸涩,轻叹道:“姑姑,进去吧,祖父不会在意那些的,他只想快点见到你们,一家团聚。”
尚轻容努力露出一个笑容,但是喉咙中的哽咽呼之欲出,便不敢说话,紧紧地攥着方瑾凌的手,目光望向了那十多年未变的大门。
然后她顿住了。
尚小霜和尚小雾看着不知道何时站在门口的人,惊讶道:“祖父,您怎么出来了?”
那一刹那间,时间仿佛静止在此刻,方瑾凌感觉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也越来越抖,他看到尚轻容整个人都在颤。
尚轻容那双睁大的眼睛望着西陵侯渐渐染红,牙关咬紧,努力控制着情绪,似乎稍一松懈,就会忍不住崩溃。
西陵侯身后还跟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只见他满头白发,哪怕看起来依旧精神烁然,可七十的高龄,脸上已经布满了褶皱,常年风沙吹拂下的痕迹让他显得越发沧桑。
他就站在门口定定地望着尚轻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唤一声,可声音哽在喉咙里却发不出来。
尚泱泱正奇怪前面的曾祖父怎么不走了,于是往前走了几步,歪着脑袋看西陵侯,然后惊讶地发现他的眼里闪着泪花……尚泱泱顿时睁大了眼睛,关切地问:“太爷爷,您怎么了?”
这时,身边跟随多年的亲卫从人群中看到了尚轻容,不由地红着眼睛喊道:“侯爷,是小姐,小姐真的回来了!”而他也已经成了一个苍苍老人。
西陵侯轻轻地点了头,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尚轻容唤道:“容容……”他张开双臂,强忍着眼泪没有夺眶而出,“闺女,来……到爹这儿来……”
“爹……”尚轻容沙哑着声音,接着再也忍不住,哭喊着,“爹——”她猛然跑向了大门,一下子扑进了西陵侯的怀里,紧紧地抱住父亲,嚎啕大哭。
这么多年的思念,愧疚,期盼,委屈……纷纷交织在一起,在今日,父亲的怀里都宣泄出来,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终于回到了父亲的身边。
西陵侯也是一样,抱着女儿手都在颤抖,他不断地轻轻地拍着尚轻容的后背,犹如小时候一般的安慰,除此之外,这位戎马一生的大将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流血不流泪的他,终究还是让眼泪流下了脸颊。
尚泱泱震惊了。
尚初晴朝女儿招了招手,“泱泱,过来。”
尚泱泱看到了母亲,一下子就扑了过去,被尚初晴一把抱起来。
“娘,泱泱想您。”她亲昵地搂着母亲的脖子,小脸贴上去蹭了蹭。
“娘也想你。”尚初晴哑着声音道。
尚泱泱疑惑地捧住尚初晴的脸,“您怎么也哭了?”说着小手轻轻抹去了母亲的眼泪。
尚初晴露出欣慰的笑,一边流泪,一边笑。
尚泱泱于是回过头,惊讶地发现不只是尚初晴,连其她人都是一样的。
“二姨,三姨,四姨,五姨,六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