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只住一个月,沈大舅顿时松了口气,“瞧你这话说的,这间屋子一直空着呢,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说完,他推了推身旁的小儿子,“去瞧瞧你大哥上哪儿去了,让他去倒个热水,咋慢吞吞的啊?”
“哦。”沈宝生忙出门往厨房跑。
沈家厨房一共有三口锅,两个灶台,最里侧的锅是平日里不常用的,冬天用来烧猪食,或者做红白喜事时煮饭炒菜的,靠近门的锅是每天蒸饭炒菜的,中间的铁锅最小,是专门用来烧热水的。
沈桂生正要把中间铁锅里的水装进碗里,一旁他媳妇儿问他,“你大姑母是要来咱们家长住?”
“不清楚啊,爹啥都还没问呢,就被大姑母凶了,说她辛辛苦苦来一趟,娘连水都没给她倒,气性大着呢。”
“哟,她这脾气还真大啊!”廖桂芬说。
王春苗手里拿着吹火筒,朝灶台里吹了两下,“咱们还没发火呢,她倒是先发起脾气来了。”
“可不嘛,就算这儿以前是她家,她都嫁人了,也就是外人了,咱们家让不让她住,该咱们说了算啊。”
妯娌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语气中都透着一股嫌弃。
“你们都少说两句吧,担心被大姑母听见了,”沈宝生说,“大姑母说了她最多只住一个月。”
说完,他看向他大哥,“爹让我来催你了,咋端个水还端半天啊?要不要我帮忙啊?”
“来了来了。”沈桂生将其中一碗水递给他弟弟,自己端着另外一碗水,往他大姑母住的屋子走去。
王春苗小声嘟囔,“住一个月也挺久的啊,咱们伺候娘就算了,不会还要伺候一个大姑母吧?想想都难受。”
她这话正巧被她婆婆听见了,赵翠兰不高兴道:“谁让你伺候我啦?早上起得比猪晚,等以后我躺在床上动不了,真要你伺候了,那我不得饿死渴死啊?”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王春苗忙放下手里的吹火筒,起身朝她婆婆说:“我就是纳闷大姑母咋突然跑咱们家来了,还那么大气性,使唤大哥和得喜爹干活儿,真是一点也没拿自己当外人。”
“哎,你大姑母那人气性是大了一点儿,但人不是啥坏人,她性子直,想啥就说啥,你只要对她好点儿,她也对你不错,再说了,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说完这话,赵翠兰走到她大儿媳妇儿身边,“既然你大姑母一家来了,玉米粉再多放点儿,煮稠一点。”
廖桂芬“哦”了一声,又往锅里头放了几勺玉米粉,搅拌时,她脸上透着几分不情愿,“娘,他们这一个月不会都吃咱们家的东西吧?一个月要吃掉多少粮食啊?”
“是啊,娘,她一个人来就算了,还带着姑父和两个娃娃,一共四个人啊,咱们家哪有那么多吃的?”
见婆婆皱起眉头,似乎也开始心疼粮食了,王春苗趁热打铁说:“我看这事儿还是得问清楚。
不是我小气,咱们家现在也没啥余粮啊,几个孩子都要上学念书呢,咱们农村娃儿不像是镇上的孩子,没法钱去食堂里头吃饭,只能自己带米面咸菜。”
廖桂芬赞同道:“春苗这话没错,招平、招贵和得顺现在饭量大,为了让他们吃饱,咱们家的粮食留了一大半没换粗粮,啥都得省着吃,到了年底还都不够吃。
如今得喜又要去上学了,咱们家这米更不够了……”
厨房外头,得喜偷偷听到伯母、奶奶和娘的话,鼓了鼓腮帮子,气呼呼地跑到她大姑奶奶的屋子里。
沈素娥这会儿正端着碗,把热水吹凉了之后,将水递到闺女嘴边,“渴了吧?灵宝喝水。”
“灵宝不渴,娘亲先喝……”
奶娃娃话音刚落,她娘亲手里的土陶碗突然被人用力一推,整个摔碎在地上。
随着“啪嚓”声,大家先是诧异地看着满地的水以及破碎的碗,然后看向推碗的沈得喜。
“得喜你干啥啊?”沈宝生惊愕地说完,着急将大女儿拉到自己身边,“快点给你大姑奶奶道歉!”
“为什么我要和她道歉啊?”得喜一张嘴噘得老高,“刚才我听娘说了,咱们家都没东西吃了,她还带着这么多人来咱们家蹭吃蹭喝的。”
这么说着,她拉拽着她爹的手臂,用力摇晃了两下,“爹,你快把他们这些人全都赶出去啊!这里是我家,我才不要分东西给他们吃呢!爹……”
“说啥呢?她是你大姑奶奶,是你爷爷的妹妹。”
“那又怎么样啊?反正我不喜欢她,还有她……他们这些人,我全都不喜欢,我不要他们住我家!”
沈得喜说完,一把拽住小灵宝,将她往屋外拉,“出去出去,讨厌鬼,给我滚出去!”
本以为灵宝小小年纪,个头比她矮了一大截,肯定轻轻松松就被她拉出去了,想不到她连拖带拽的,从一只手变为了两只手,愣是没有拉动灵宝一点儿。
“不许碰我姑姑,”土根用力推了几下沈得喜,骂道,“你这个讨厌鬼!丑八怪!臭鸡蛋!乌龟王八蛋!”
“你才是丑八怪,臭鸡蛋,乌龟王八蛋!”沈得喜比土根大了六岁,随随便便就将他推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