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们出征前,钦天监给出的卦象是大吉,但宫中的这些僚属你也知道的,报喜不报忧,你单独给我算算吧。”她笑道。
银霄早已经将顼馥安排进钦天监当差。
她给出的答案是凶。
银霄闻言一怔。
顼馥正要解卦,被她拦住。
“信则有,不信则无。”她端起汉白玉石桌上的甜白釉莲瓣盏,抿了一口清茶。
“到时候再说吧,何必此时自寻烦恼。”
顼馥走后,她独自坐在园子里赏花避暑。
院子里架起了苇帘棚,棚子下放着竹床,床上摆着青玉簟和金丝软枕,侍女端了狻猊双耳铜鼎来放在竹床不远处,鼎中放满了巨大冰块,冷气皑皑,风一吹,棚子里的温度也瞬间凉了下来。
她歪躺了片刻,觉得有些冷,起身忽然想出去走走。
丞相府地处宫城边上,附近都是朝廷大臣的宅邸别院,街道轩阔整洁,往来行人衣衫整齐,精神抖擞,她带着幕笠,身后是青翡和虞山还有不知道躲在何处的影卫。
幕笠上的月白轻纱随着脚步微微扬起,她漫无目的地在城中闲逛。
街道上百姓衣食富足,已经快到饭点,炊烟袅袅升起,沿路上隐隐传来阵阵饭菜的香味,有五大三粗的妇人拿着锅铲叉着腰,和隔壁妇人因为小儿斗殴而站在街上对骂。
有下工归家的中年男人抱着怀里的幼儿,在街上扬声呼唤孩子回家吃饭。
三五成群的小儿蜂拥尖叫着在路上往家里的方向奔跑。
青翡和虞山紧张地挡在她身前,以免儿童撞到她。
成堆的小儿队伍里,三两个调皮的见到有人挥斥他们,一边跑一边转身朝几人做鬼脸。
沿路没有流民孤儿,她恍惚想起当年第一次到长安时见到的景象。
世家公子坐着香车宝马,马车后蜂拥着一群衣不蔽体的孤儿难民,那些公子随手扔出的一点金丸,便能让地上一群流民兴奋争抢起来。
不知道这时候,那世家公子在何处,那些流民在何处。
魏承将大胤治理得很好,她扶了扶有些歪斜的斗笠。
“算命啦——不准不要钱啊——”
拐角处有布衣布鞋头戴方巾的老道士支了个小摊,竖了面小旗,沿街吆喝。
她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还是兜转回来,在方士面前坐了下来。
“夫人,是要算命?”老道士见有生意,停下吆喝,拿出纸笔。
银霄报了魏承的生辰八字。
老道士又问了他出身籍贯,她一一回答。
他掐指算了半晌,斟酌道:“不好。”
“此命六亲缘浅,半生兵戈相见,血光之灾如影随形,儿女不亲,子息浅薄,夫妻路难,父母缘浅。”
银霄手中的折扇骤然摔落在地。
扇柄半开,露出那幅美人图,直到她弯腰捡起来,将扇子合上握在手中才又道:“他如今出了远门,我想知道他此行是吉是凶。”
“去往何方?”
“蜀地。”
“卦象上来看......”
“震下坎上,乃屯卦,勿用有攸往,利建侯。”
她听不明白,追问。
“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
“卦象上看,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但若是一味追逐,反而落得人财两空啊。”
方士不知道她要问的人是谁,说的含糊其次,不敢说太多,以免说多错多,一面说一面观察她的脸色。
她面沉如水。
“若是看子嗣呢?”
道士依旧用这副卦解,谨慎道。
“乘马班如,求婚媾;往吉,无不利。”
“此卦看起来凶狠,实际上却蕴含生机,春雷发,万物生,破土之际最是险要,这一关若是过了,之后无往不利。”
方士说话总是含糊其辞,不敢说得太绝对,她笑了笑:“那你也给我算算命吧。”
说罢将自己的生辰八字给了他,又命青翡给两锭金子给他。
道士看见金子,热情大涨,继续掐算,忽然面露难色。
“此命也算不上好啊。”
银霄睁大眼睛。
“虽出身富贵,却半生颠沛流离,父母缘浅,少时多磨难,所求之事几乎事与愿违,偏偏又是个富贵命格,看似风光,实则身不由己,命中多分离,若是业障太多,还会连累子息。”
她身子僵硬坐在椅子上,手中折扇松松捏在指尖,她久久呆滞,竟不知该说什么。
“夫人还有什么想问的?”方士不敢再说多,见她久久不语,幕笠又遮挡住她的容色,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
“没了。”女人声音沙哑。
几日后,银霄去了一趟白马寺。
白马寺里香客如云,她没有透露身份,只扮作寻常富贵人家的夫人,来替家中夫君和子女祈福,寺中主持派了一个叫寂清的居士引她入山门。
“夫人是想为夫君和子女求平安?”
寂清约莫二十多岁,面容清秀,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五官淡淡的,也许是因为神色太淡的缘故,像是神龛上的神像,银霄不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