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三,侍御史查出合欢殿中纵火的罪奴,几番酷刑之下,罪奴招出幕后的指使,是虞家。
天子震怒,不顾群臣劝阻,下诏将虞美人废为庶人,命人连夜送还给虞家,大司空虞磬震怒之下,调遣南军封锁正对未央宫的西安门,大司马封绶见状自是不肯让他一家独大,带领北军与他在宫门前对峙起来。
天子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后妃和近侍还有数百羽林军迁居洛阳别宫。
“爱妃说的果然不错。”天子仪驾粼粼驶在驰道上,李鸿有些口干舌燥,舔了舔唇,“只是去了洛阳,如今手中无兵,只怕还是与在长安无异。”
银霄笑了笑,安慰道:“陛下放宽心,车到山前必有路,陛下是皇室正正经经的皇室血脉,一呼百应,总有纯臣愿意辅佐陛下。”
——
“依属下的看法,将军与其将精力放在与虞磬,封绶甚至豫章王,蜀王等人身上,与他们争地夺权,不如在此时,脱身而出,以为天子护驾的名义,伴驾天子左右,以天子的名义发号施令。”
军师司马郭焉捋须正色道。
今日御驾刚刚离京。
魏承站在窗边,眺望着远处的天际,已经看不到仪仗的影子。
郭焉的想法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待到郭焉走后,屋中独留下他与魏宁两人。
听到身后魏宁还没走,魏承望着天边已经慢慢升起的满月。
靛蓝的天际里,孤零零一轮明月悬在半空,珍珠一般,莹润亮泽。
“有事?”
他头也没回,背着手,闲适的欣赏着娇娇夜色。
魏宁不希望自己的主上如此迁就一个女人。
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今日议事,看似一句没有提及宫里的那位,实则件件决定总是为了那人。
一件事情做到极致,得到的结果总是会不尽人意的。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将军同意伴驾天子,而暂缓逐鹿中原,当真是为了大业么?”
魏宁声音中难掩激动。
魏承眯了眯眼:“想说什么便说。”
站在他身后的男人握紧拳头,“将军到底是为了我们的大业,还是为了宫中的那位娘娘?”
站在窗边的人半天没有说话。
月色泼洒在他脚边,男人的影子虚虚的铺在地上。
“将军,属下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说吧。”
他似乎心情甚好,指尖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琉璃。
哗哗轻响。
“将军处心积虑为宫中那位谋划,属下担心,将军越是在意,结果往往越是容易不如人意。”
珠链摩擦的声音停顿下来。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魏宁想起那一日他为了那个女人亲自出手惩戒自己,如今脸骨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他已经做好了迎接魏承怒火的准备,可是今夜的他,似乎格外地平静。
“你说得对。”魏承的声音淡淡的,无悲无喜。
魏宁心一动,以为将军果真回心转意了。
“从前我觉得,若是我所要做的事情,结果不能随我心意,那便是败了,败得彻彻底底,败得重头再来。”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男人低低一声叹息。
魏宁愣了愣,有些听不懂。
太高深了吧。
“自从有了孩子,我突然发现了一些以前没有发现的事情。”
“其实我想要的,并不是她时时刻刻呆在我身边讨好我,比起讨好我,我更想看到她高兴,就像沛霖,与其说是我在照顾她,陪伴她,不如说是她们在照顾我,陪伴我。”
“看到她们高兴,我就高兴。”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我偏偏只想让尽我所有,让她们每日都能像今夜的满月一般,放手去做想做的事情,此生不留遗憾。”
“只要看着她们高兴,我就觉得,我做的是有意义的。”
“不然我求什么呢?杀尽挡路的人,做到高处不胜寒的御座上,做无人问津的孤家寡人?”
他笑了笑,低声道:“那样,我和一把别人的手中刀有何异。”
魏宁瞠目,久久的看着眼前人的背影,仍旧是玉山一般的身姿,宽肩窄腰,精壮挺拔,可是却又像哪里变了。
变得......更像一个人了。
——
洛阳行宫中,已经收到消息的内侍宫人打开宫门,迎接天子仪仗进宫。
李鸿本就身体文弱,一番车马劳顿已经有些吃不消,早些的回了寝殿歇息。
翌日,行宫宫门大开,迎接魏氏进宫护驾,数万幽州并州联军驻扎在洛阳城外,营寨中的炊烟升起时,远远看去,浓黑的烟火高高升起,看得周边数十里地的百姓纷纷咂舌。
“多亏了魏卿此番及时赶来......”
李鸿连日车马劳顿,这几日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如何,一直上吐下泻,召见魏承时,脸色已经很有些蜡黄。
一边说话,一边扶着御座上的龙头微微喘息。
银霄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