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
她觉得自己有些卑劣——明明是人家救了她,结果她送去的谢礼却都不纯粹,都琢磨着该怎么利用起来,给自己牵线搭桥。
眼下,又何尝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沈兰宜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永宁王久在波谲云诡之中,她实在低估了她的警惕性。
沈兰宜垂下眼帘,看着剑刃上折射出的自己的倒影:“算计殿下,妄图借殿下之手讨好太后是我的错,殿下愠怒,究我一人之罪就好了。”
她抬起头,对上裴疏玉灼然的目光,继续道:“可之于今日之偶遇,千真万确,确实只是巧合。”
裴疏玉唇角微弯,望向沈兰宜的打量目光愈发意味深长,“谭夫人,你不必担心,就算不是巧合,你丈夫再怎么说也是个翰林院修撰,本王还有那个包天的狗胆,敢戕害朝廷命官家里的女眷不成?”
沈兰宜腹诽:怎么?她脖子上的伤是假的?
裴疏玉继续道:“说这么多,不如和本王讲一讲,这里面,他扮演了什么角色,肃王又想做什么,他们想通过你的手,完成什么?”
尽管有心理准备,沈兰宜还是被眼前这人过于灵通的消息骇住了。
谭家态度微妙,这一次得以回京重新进入众人的视野中,表面上,是皇帝听闻了谭清让的父亲、谭远纶服丧期间作的一首悼亡诗,感其真情切切。正逢吏部这边办差不力,惹毛了皇帝好几回,他想起了谭远纶任职时的好,把人又提溜了回来做侍郎。
当然,背后到底是怎么运作的无人知晓。有人猜测谭家搭上了皇长孙,也有人说他们讨好了皇帝的新宠。
这个时候,没人猜到谭家其实把注押给了肃王袁佑渊。莫说外人,就连谭清让的亲弟弟怕是都还蒙在鼓里。
若非重活一遭,沈兰宜亦无从得知。但眼前这位,竟在此时就清楚了肃王和谭家私下的交往。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送去那只滚灯的行为实在太过冒进。
她不该仗着一点重生的先机就托大的,这位永宁王殿下比她想象中还要更捉摸不透。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沈兰宜此刻,也只能梗着脖子,硬着头皮继续道:“我与谭清让并不和睦,此次行事,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他、谭家,都不知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裴疏玉的执着很叫人招架不住,何况现在小命还叫人捏在手里,沈兰宜不得已继续自剖伤疤,道:“我想要和离,然而了无靠山,怕之后日子不好过。”
“说来说去……”裴疏玉故意顿了顿,紧接着忽然话锋一转,直切要害道:“其实你想攀附的不是太后,而是我。”
一只滚灯带不来什么荣华富贵,太后那边无非也就是能撂下两句夸赞、若干赏赐,只有裴疏玉知道滚灯是出自她之手,她是想借此机会,让自己进入她的视线。
闻言,一旁的珊瑚倒吸一口凉气,她瞠目结舌地看了一眼沈兰宜,又看了一眼眼前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裴疏玉,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了。
话已至此,沈兰宜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她点点头,几乎是破罐子破摔般悉数认下。
“是,若无这次的巧遇,殿下不会疑心至此,接下来的事情,没准就如我所料。”
“有点可惜。”
裴疏玉竟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只是这样的语气,叫人听不出她到底信是不信。
“不错,挺好玩儿。”
撂下这句评价后,她终于还剑入鞘,还拿剑鞘拍了拍沈兰宜的肩,补充道:“谭家的家仆,不行。”
“跟着一串人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没一个人觉察出不对。真要是匪徒来杀你,恐怕尸体都冷透了。”
被捆巴捆巴撂在地上的齐知恩挣扎着抬起点头,道:“谁说没用,我们……”
裴疏玉笑了,用剑鞘挑开了她手腕上的束缚,“忘了说,你们那几个镖师,也不行。”
说罢,她和凌源再没回头,直接闪身出去了。
车舆陡然空了下来,几乎是同时,沈兰宜整个人像泄了气一般,直接软倒在地。
她不知道这是否算逃过一劫。
裴疏玉的话语轻飘飘的,摸不出重点。
……或许她已经放过了她们,又或者她是觉得在这里动手太过明显,打算从后再议。
珊瑚一时也顾不上那么多,方才没敢掉的眼泪先掉了下来,然而却还记得来先给沈兰宜处理脖子上的伤口。
“这位置倒是好遮。”沈兰宜也想开开玩笑,缓和气氛,然而她自己确确实实还紧张着,一张嘴,语气着实有些不伦不类。
珊瑚还没来得及接腔,忽然听到笃笃两声,有人敲响了她们的车壁。
沈兰宜转过头,见裴疏玉去而复返,站在车窗前朝她伸手。
“我的剑穗,”裴疏玉神色坦然,“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