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醒来,谈桐看到微信有一条新的朋友邀请。
微信名简单的一个“段”字,留言处写着:我先走了,回北城联系。
谈桐的手指在确认键上犹豫良久,先点开了段柏章的头像。
头像是黄昏中一座山峰的照片,乍一看有些像企业家大多爱用的风景照,但谈桐还是一眼看出了这张图片的不一样。
——这是他们初见的地方。
*
暮夏九月,夕阳余晖。
虽然已是日暮,但太阳余威尚存。谈桐接过饮料瓶,仰头大口地灌着水,试图缓解热意。
她正在京郊的一处半山腰为一家汉服店拍摄宣传写真,拍摄工作刚刚结束,在一众短袖短裤中,只有她穿着层层叠叠的汉服,热得快要中暑。
这份外景差事很辛苦,很多模特不愿意来。但谈桐却异常积极,因为相比吃苦她更需要这八百块钱的报酬。
表演专业的学生大多家境还不错,而且在俊男美女的环境中免不得在外表上下功夫,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像谈桐这种不花家里一分钱的少之又少。
这一天的酬劳足够她大半个月的伙食费,相比之下,爬山且暴晒的苦也算不得什么了。
换下厚重的汉服,谈桐突然有点尿急。
为了拍到优美的景色,他们没有走景区的路,而是绕到了一条徒步爱好者常走的野路,周围没有卫生间,而这里到车上至少还有一个小时的下山路。
谈桐只能尴尬地让大家先走,待会在车上见。
看见人走远了,她往附近树林中走了几步,找到不会有人来的地方迅速方便。
然而精神放松时是最容易出危险的时候,谈桐急着赶上同伴,走得快了一些,没看清路。
她脚下崴了一下,剧烈的刺痛让她险些栽倒在地,她忍着痛看向小腿,才发现小腿外侧被草丛中锋利的石头划破,眨眼间就是鲜血淋漓。
她咬牙忍着疼,一点点挪到路边,找了块较为平整的石头坐下,努力忍着不去看自己的伤口。
她随身没带任何药品,连清水都没有,只能给同伴打电话,让她们回来找她。
大概是同伴上山太慢,她反而先等到了山上下来的三个人。
谈桐永远记得那个黄昏,段柏章不知从哪条野路走下来,好像她只是被夕阳晃了个眼的功夫,他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身形瘦削挺拔,肌肤是健康的麦色。他逆着阳光,弯下腰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谈桐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好像又什么都没有说。
段柏章问了她两句,然后轻叹一口气,从背包中拿出医疗包,半跪在她的身边,略显生硬地拎起她的脚踝搭在他的大腿上。
清水洗净伤口,碘伏棉签轻柔地涂抹,伤口有些刺痛,但谈桐却只顾盯着他扇动的睫毛。
她抬手搭在额前遮挡阳光,阳光被挡住了,段柏章的脸也更加清晰了。
好似一尊大理石雕像,斜阳给他的颧骨填色,丰富了他略略凹陷的脸颊,鼻梁如同刀削般挺拔锋利,让另一侧脸隐藏在阴影中。
直到被赶来的同伴七手八脚搀起来时,她才想起来问他叫什么,在哪里读书。
“不用。”段柏章婉拒。
谈桐却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袖口,抿着唇,带着焦急和执拗看向他。
他被磨得无奈,只能说:“京华大学,段柏章。”
*
谈桐退出微信又点进去,如此几番后,才一咬牙点下了通过键,她倒要看看他装出一副念念不忘的做派到底是要干什么。
落地北城后谈桐直接回了家。
她家并不在艺人明星聚居的高档小区,而是在戏剧学院不远处的老小区,没有学区、地铁、商圈,唯一的优势就是便宜。
两室一厅,五十平米的老破小,是她和段柏章同居伊始租的房子,却不想她在这里一住就是八年。
期间她几次想退租,却都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续租。直到两年前,她靠着这些年演话剧攒的钱,又向朋友借了一些,把这个小房子买了下来。
楼道的灯坏了很久,闪的人眼睛疼,一直没人负责修。
谈桐小心翼翼地踩着破旧的楼梯上楼,刚过二楼转角,就看到一道白影扑了过来,挂到她的腿上一通舔。
扑过来的是一只小狗,浑身毛发黄白交杂,蓬松中带着一丝潦草,两只耳朵一只折着,一只却只剩下一半,孤零零地支着。
“豆包!”谈桐惊喜地蹲下身,揉着小狗的脑袋,小狗的尾巴已经摇成了螺旋桨。
豆包是谈桐四年前在小区里捡到的小狗,那时它才刚出生几个月,被虐狗的变态虐待过奄奄一息地躺在街边,小声地呜咽着。
为了救它,谈桐花掉了当时的大半积蓄,换房子的计划也被迫搁置。
万幸的是,豆包有着极其顽强的生命力,竟然一天天好了起来。它虽然少了半只耳朵,但还是可爱得人见人爱,谈桐偶尔带它去排练,都会被投喂得肚子圆滚滚。
“你干妈带你来的?”豆包开心地“嗷嗷”两声,像是回答。
谈桐抱起豆包往楼上走,在家门口看见了蹲在地上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