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内心投降,不一定是放弃,也可能是坚强。】
田义心灵屡受冲击,眼下失魂落魄,味如嚼蜡,吃啥都一样。他一会儿觉得自己清醒,一会儿又觉得自己醉了。半醉半醒,虚实参半间,只觉这个周末,是他有史以来过得最漫长的两天。
虽然他和腾冲后来真的没有再谈工作,只吃肉喝酒,侃侃体育,聊聊艺术,好不惬意。可回到家,他再度瘫倒在沙发上,盯着星空壁纸,想象着那些特殊儿童家庭在黑暗中看到星空时,是不是也如此绚烂靓丽。
“汪汪汪!”
毛毛轻缓地摇着尾巴跟过来,将前腿搭在田义身旁,低头蹭了蹭田义的脸。
从毛毛摇尾的状态节奏看,此刻它也郁郁寡欢。因为它感受到主人身上酒意正浓、辣气四溢,真心不知道这家伙怎么了,自从面试那天开始,别的本事没见长,就这喝酒的频率倒是上来了,吃辣的能力也变强了,不怕拉肚子了?再这么混下去,非得成人不人、鬼不鬼,狗不狗的行尸走肉。
田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揣摩毛毛心底的诽腹。他伸手揉着毛毛的脑袋,开始自说自话,一如当初纠结要不要去健宁学校上班。
这种类似神经质的自言自语,其实是他的心灵博弈,也是他梳理心绪、说服自己的过程。
“我到底在怕什么?我怕我做不好!我怕我承诺了那么多,鼓励了那么久,结果什么都做不到!”
“我怕辜负自己,更怕愧对孩子,还有他们的家庭。”
“可腾冲说,这些都是我自己给自己上的枷锁。”
“我是不是太自视过高?或者太过完美主义?也许别人都没想给我压力,不过是我看不清现实,心中目标过高,却发现现实遥不可及后,自己内心先崩了?”
“那如果我能看得更开一些呢?是不是世界就完全不一样了?”
“嗯,应该是的!”
“唐淇问我的心,真的舍得下吗?我,我这样像放得下吗?明明相识不久,这些孩子怎么会如此固执地跑到我心里呢?这是魔法?还是我也病了?”
“解题的思路,难道是用魔法打败魔法?”
“田义,你这都是什么脑回路!你丫真的是病了!”
“田义,你TM真是个懦夫。腾冲面对小桃那样,回应几乎为零的孩子,都能平和、淡定、一如既往。你跟那些多少还有回应的孩子,怎么就不能相处了?难道腾冲长了三头六臂,而你缺胳膊少腿儿?不!他只是有颗强大的内心!”
“所以,我是放不下的……对吧?”
“要不,我再试试?”
田义偏头看向毛毛,看似在问它,实则在扪心自问。
“汪!”毛毛坚定的一声低吼,被田义视为“好”字。
“在没有尽百分百努力之前,不轻言放弃,可好?”
“汪!”毛毛再次叫了一声,再度被翻译为“好”字。
就这样,田义的内心又做了决定。
放手一搏,是他最后的倔强。
……
下午,田义醒酒很快。
或许是因为今天喝得不多,且只是啤酒。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终于明确心中所想,不再纠结与彷徨。
想通了去留问题,田义终于结束了连日来的混沌状态。他突然灵感大发,直奔工作室。
支上数个画架,将近日来的创作全部铺开。从想象中的《八娃图》开始,到《家访图》,田义逐一细细打量,好似要将他们看入心底。
然后,他将工作第一周那几幅刚开了头,多少有几笔线条,却完全没有画下去的草稿,随手捏成团,一起抛入垃圾箱,并重新铺上几张崭新画纸。
接着,他闭上眼睛,回忆着过去这一周发生的点滴,并换了个角度与思路去看待,那些混乱的、悲催的、尴尬的、遗憾的、暖心的、震撼的一幕幕。
再睁眼时,他的眼睛放光,脑子里蹦出了好几幅构图。提起笔,一鼓作气,将万千思绪全部落于纸上。
当三幅画初稿出炉时,早已月上柳梢。田义放下画笔,双手抱在胸前,起身站在画架前,静静审视创作。
第一幅:《天崩地裂》。这是一幅长约一米的画卷。里面有许多人,学生、家长、同事,还有多种表情的田义。每一个人物画得都不大,但生动形象,栩栩如生,只要是对一年级2班稍有了解的人,都能一眼辨出。
话痨静静,屁股不沾椅子,嘴巴张着,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他面前的田义,是哭笑不得的。
微笑灵儿,一脸天使般安静的笑容,却坐在椅子上尿了裤子。她面前的田义,是愧疚的。
脑瘫壮壮,迈着剪刀布,嘴角挂着口水,总被小天欺负得一脸委屈。可抬手给田义一耳光时的着急样,融合在一张脸上,竟然不违和。他面前的田义,是无辜的。
淘气大王小天,外眦斜睨,满脸鬼主意,手背身后藏着气球,脚踢同学鞋子,时时刻刻做好恶作剧准备。他面前的田义,是愤怒的。
乖巧小花,端坐在课桌前,眼睛里的认真,透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她面前的田义,是心疼的。
安静星星,半低着头,总一手拿着笔,一手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