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自有黄金屋,画中则有珍宝室。】
这两幅画,一幅水彩,一幅素描。
水彩画中,绿色的拼补花瓶里,插着几朵盛放的向日葵。不仅撞色大胆,意味更是深长,因为向日葵被描绘得异常怒放,甚至有些狰狞,让人能深刻感觉到这些花的顽强生命力,即哪怕长在花瓶里,也要尽力汲取营养、努力绽放。
画的左下角,工整地写着:《生命》,七年3班,云朵。
田义心中一惊,画如其名,这孩子已能准确传达图画的意义。在诸多稚嫩的画作中,这幅画显得意境和功底都深厚太多。
“七年级?初中孩子?”
“是的,初一。这孩子患有瑞特综合症,虽也有些缺陷症状,但截至目前仍处于认知情况良好。用普通学校的话来说,属于我们这里的优等生。”
田义从没听说过瑞特综合症,对于疾病本身毫无概念,他只是看着画,点头称赞:“嗯,的确有天赋,应该好好培养。”
“是啊,而且需要尽快。”
“那倒是,初中是绘画提升的又一敏感期,的确需要把握。”
当时的田义,还不懂校长强调“截至目前”“需要尽快”的深意,他只是从绘画专业的角度,进行着理性分析。而后来,当他真懂了校长的意思时,又恨不得自己从未懂过。
素描画则是人物肖像,一位年轻女性侧身回眸的静态图。虽未着色,但人物身段、比例画得十分协调,用笔生涩中不乏细腻,最特别的是,人物的面部用阴影处理得十分模糊,辨不清样貌,让人看着有些揪心,却又不影响整体观感,看上去就像是位端庄优雅且温柔的母亲。
图画右下角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妈妈》,四年1班,涛涛。
“涛涛是名聋哑学生,学习成绩很好,而且特别喜欢画画,尤其喜欢画人物。”马校长在一旁介绍。
“这孩子……是不是没有妈妈?”田义盯着涛涛的画,微微蹙眉。虽然与这孩子素未谋面,但他却从图画的背后,强烈感觉到这孩子对找寻妈妈的渴望。
闻言,马林眼中满是惊喜。她在想,果然如田义所说,图画是通用语言。田义明明连健宁学校是特殊教育学校都不知道,却能在看了一眼涛涛的作品后,就猜到他的背景。
“是的,涛涛是聋哑孩子,妈妈在他三岁时抛弃了他,不知去向。涛涛很懂事,从不在他父亲面前提有关妈妈的问题,但每年母亲节,他都会画一幅主题为妈妈的画,这是今年的!”
“原来如此。”
田义顿时言语苍白,他能通过画看出很多的情绪,可在这里看画,猜中了却更揪心。
怕自己看得越多、体会得越多,心中越会动摇,田义谎称自己后面还有安排,匆匆结束了参观,快步朝校门口走去,颇有些逃离的意思。
在校门口分别时,马校长一如先前的平和,柔和道:
“田老师,也许很多人会觉得在特殊教育学校工作很难,毕竟面对的,都是特殊的孩子。但如今这个社会,又有哪行哪业是不难的呢?看得出来,您至情至信、真诚善良、专注于自己的专注,不喜复杂。我们学校虽然特殊,但也是所简单的学校,比如人际关系处理就非常简单。学生单纯,老师也善良,没有其他教学单位那种过分的卷、黑暗的争,大家团结一心,都是为这些孩子能拥有更平等的教育、更美好的未来。衷心希望您能加入我们,为这里的孩子,增添一份光明!”
“谢谢马校长,谢谢您带我看孩子们的画,让我对学校多了一些了解,我会认真思考的,谢谢!”
田义不敢做更多保证,只能礼貌地告辞。虽然他强装镇定,但心中却清楚,若再不撤,搞不好就会被校长的循循善诱给拿下!
走到公交车站时,田义的脑子仍在发懵。
校长的平易近人、孩子们的真诚画作,都令他动容,但一想到自己要成天面对一群特殊孩子,不知道该如何交流、如何开展工作、如何坚持,心中便直打退堂鼓。
更何况,家里有患病的老人,工作中若全是患病的小孩,长此以往,自己会不会也压抑得患病?他不由暗问自己:“田义啊田义,你的八字够硬么?既然都决定了拒绝,又何苦动摇呢?”
如是想着,恍惚的田义并没有注意到,唐淇也在车站等车。
唐淇此刻也心事重重,她不断回想刚才的面试经过,想着王书记最后的问题,不禁为结果忧心。
突然,田义的电话响起,他接打电话的声音,令唐淇回神。
“面试结束了?怎么样?以你的专业水准,又手握教师资格证,肯定没问题吧?”
“我去,铭铭,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而是我怎么可能来这里的问题?!校长倒是挺好,橄榄枝抛得很真诚,可你知道这是什么学校吗?”
“什么呀?不是中学吗?”
“是,是有中学,连幼儿园小学都有呢!”
“一贯式教育?你到底找的什么学校?”
“哎,我当时就顾着看直线距离了,也没细看。这压根儿就不是正常学校,你知道这里的孩子都是些什么人么?就是你说出去一句话,他们可能连个屁的回应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