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理查努力地回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已经快要忘记那个老头子的脸了,只能隐约想起来对方喜欢穿着高地传统服装的白色长袍,从不带饰品,恪守清规,皮肤在白袍的衬托下显得比别人要黑。而记忆中那张严肃且皱纹深邃的脸上,浅色的双眼闪着锐利的光芒,似乎要把别人的灵魂都看透似的。
而他死的时候还不到五十岁的师父的脸也十分模糊,明明对方也曾经是个英俊的中年人。
记忆的最后,唯一清晰的,只剩下那具被开膛破肚、折断四肢、剜走了内脏的尸体,对方金棕色的头发和褐色的眼睛里都是凝固的血的颜色。
破坏尸体,取走内脏,曝尸荒野。
在高地的文化里,这样死去的人是不能面见神灵、拥有来生的。
“……可是在战争期间,哪有那么多‘慢慢’啊。”
节制天使叹了口气。
紧接着,祂扣了扣自己的手指甲:
“我的师父平庸胆小,抵抗了两年之后便逃亡北大陆,而老头子是个半神,也是把一生奉献给了神和苦修的神仆,他要带着自己的荣耀、自己祭司的身份守护那些东西到了最后。”
“但是面对北大陆的军队,他们总共守了五天还是十天来着?然后攻入神殿和博物馆的北大陆士兵砸碎了我们的石碑和雕塑,把工艺品熔铸城金块和银块,烧火用的是我们的古籍和文物绘布……老头子死了之后被吊着双腿挂在神殿的门前,死不瞑目的头颅放在他的正下方,这是师父告诉我的。”
节制天使将自己的一部分人生娓娓道来。
祂必然是有一副好口才的,不然也不会凭本事拉到资助。而在情绪、欲望相关的途径前,即便是心理医生也难以一直平稳地维持自己的情绪,即便理查根本不会心思来引导一个小小序列5。
作为一个格格不入的北大陆人,奥黛丽感觉自己说话也有些没有底气:“那时候的入侵者是……”
“是弗萨克人。”
理查点头:“我们这个小地方比不上拜朗富庶,但小国林立,也有点资产。先是弗萨克的军队趁着新航线开辟摸了过来,当拜朗的黄金让北大陆疯狂的时候,他们奴役了我们。然后弗萨克人又被赶走,换来了因蒂斯的统治,鲁恩也在其中分了一杯羹……你说,我有必要把你们分的很细致吗?”
奥黛丽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她感觉自己可以理解理查·恩斯特的想法——废话,如果一个战争的亲历者、受害者在你面前讲述事情,你却感觉不到对方的情绪和想法,你这个心理医生还是别当了!——老实说,奥黛丽现在倒是有点惊讶自己的平静的态度,挂在外面的尸体让她感到不安和本能的恐惧,但在同时,换位思考,她又好像已经接受了“我的祖辈遭人怨恨,我也会被牵连”的现实。因为陶菲克已经演示给她看了。
“如果他们俩还活着,肯定要狠狠地把我逐出师门。”
理查自我调侃了一句,脸上又露出了点促狭的笑容:“要是让这两个守了一辈子清修戒律的家伙看到他们的徒弟徒孙混成放纵派首领,估计要当场被气得去见神吧。”
奥黛丽沉默着,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句话。
书房里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奥黛丽的眼眸低垂下来,轻声问道:
“我明白了。”
“在我来到这里之后,我更能够感受到血债和悲伤,还有贪欲、战争留下的创痕。我明白您想要让我看到什么,想到什么,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殿下,如果杀死我……”
理查用诧异的眼神打断了奥黛丽之后的话语:
“你在说什么,虽然我确实巴不得你们北大陆原地爆炸,但我像是会闲得没事伤害员工吗?”
啊。鼓起勇气才说出的话卡在喉咙里,奥黛丽有些窘迫,只见理查挥了挥手,催促她快点回去上工:
“好了,都跟我聊这么久了,医院里的患者该等你等急了,耽误了工时我可是要扣你工资的哦?你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不过——不过,你也确实可以想一想,奥黛丽。”
理查挥动着的手停了下来,看着奥黛丽的眼神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北大陆的局势你也知道吧?你确实可以想一想了,虽然不知道未来如何,但如果真的有颠覆的一天,又或者与我为敌,好好想一想,到那一天来临的时候,你要怎样重新面对这个世界吧。”
说完这句话,理查就笑了,又笑着叹了口气。
奥黛丽也忍不住笑了一声,她一边笑一边轻轻地点头,随后提了提裙摆,转身走了出去。
“我会的,殿下。”
她转身离开这个十多平方米的小书房,轻轻地关上门,来到外面的走廊上。莱蒂·奥尔已经是这里的熟面孔,走廊上迎面走来的人无论是正在放纵还是节制都会和她简单地打个招呼。
奥黛丽看着自己前方的地面,想着自己的心事,提着裙摆,在走廊上慢慢地走成一条直线。
窗外,阳光明媚,墙上的装饰又多了两个。
……
“我又迟到了?”
神弃之地的荒野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