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护的,阿德米索尔总是要心惊胆战地观察一下他们的胸口是否还有起伏,他也不忍心唤醒他们,便用浸透了凉白开的湿纸巾帮他们擦一擦嘴唇。
过程中他偶尔下楼取干净的一次性杯子,听到布来克医生在和玛利亚讨论今晚就走还是明天再走,恢复了一点力气的肖恩已经开始拆门外的招牌,换成杂货店。
五点之前,患者们就要被清空,二楼的病床会被改成货架。
布来克医生决定现在就走。他单身,没有妻儿,可以走得了无牵挂,过几周再回来。
“你的水。”
“谢谢。”
阿德米索尔把最后一杯热水交给了患者家属,这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阿德米索尔见过她,是东区的一个小裁缝,时常在自己的住所附近给人缝补衣物。
姑娘怀里抱着一个纸袋,看上去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
她正和躺在床上的中老年男子小声说着话,中老年男子面带微笑,不停地跟女儿说着感谢医生之类的字眼,但他说几句就会开始咳嗽,看样子也是呼吸系统受了损伤。
“医生,我想带我的父亲回去了。”裁缝姑娘抱着纸袋站了起来,把中老年男子的上身扶起,阿德米索尔赶忙放下托盘,帮她一起扶着对方下了病床。
男子看上去很渴,把女儿递来的水一饮而尽,被烫到了似的不住抽着冷气。
他不停地道谢,弄得阿德米索尔很是不好意思,赶紧让他坐着休息一会儿,并带着裁缝姑娘去楼下跟布来克医生说离开的事情。
楼下,已经开始收拾行李的布来克医生看到了裁缝姑娘,听她讲完,很惊讶地说:“泰勒小姐,你不让你的父亲多休息一会儿吗?现在就要走吗?”
名叫泰勒的姑娘摇了摇头,还没说话,眼眶就先红了起来。
“爸爸说他想回家吃饭,吃我煮的肉汤。”泰勒揉着眼睛说,“他说他刚买了好大一条火腿,很想赶紧吃一点,不然就再也吃不到了……”
布来克医生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摇头叹息了几声,嘱咐道:
“回去之后,你让他好好休息,多喝水,少运动。科勒先生说他刚赚了一笔小钱,足够你们父女俩过一个温暖舒适的冬天。之后……泰勒,你一定要坚强。”
泰勒又擦了擦眼泪,借了点温水擦干净脸,擦掉泪痕,一直等到发红的眼眶也恢复了正常,她才走上楼,把自己的父亲扶下来。
那个叫科勒的先生活不过这个冬天了……阿德米索尔忽然有所明悟。
他想到最近发生的种种事件,想到凡人们如同草芥的生命,想到即便是非凡者也自身难保的这次危机,想到以各种不同的姿势死去的人们……这一刻,他看着推门离开的泰勒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对命运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我们可以让她来基金会工作吗?”他赶紧问玛利亚小姐,“听说她的手艺很好,很会做衣服。”
沉默地翻看着成员名单,并且时不时用笔划掉一些的玛利亚抬起头来,声音又冷又轻:
“可以,我有这个想法。”
“还有黛西……如果她没有得到足够一个小姑娘活下去的补助的话,我就把她招来当文员。”
“我们需要补充人手,需要……很多人。”
她叹了一口气,继续翻看着名单,不再说话。
389
天彻底黑下来之后,克来恩才和阿兹克告别。
经过了一通混乱的倾诉,克来恩感觉自己的心里一直以来就存在着的阴霾——他不得不为了隐藏自己而欺骗别人——消散了不少,好受多了。
虽然这种突如其来的倾诉欲其实并不一定是个好东西,克来恩觉得自己明早起床之后想到现在的胡言乱语肯定会尴尬地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但他依然会选择倾诉,因为他已经压抑了太久,沉默了太久,那些鲜活的过去被逐渐掩埋在现在的危险和诡异的世界之下,离他越来越远。
而阿兹克那边就有点微妙了,阿兹克对克来恩的真正的家很感兴趣,对“会飞的机器”,“四个轮子的会跑铁箱子”,“烧烤”以及各种各样的东西感到新奇。
同时,他也认真地和克来恩探讨了“周明瑞”来到这里的可能的原因——作为一个拥有第四纪记忆碎片的人,阿兹克否定了克来恩的“说不定源堡就是藏在安提哥努斯笔记里”的猜测,他认为是那几句古代文字(中文)的咒文和源堡产生了联系。
而克来恩初生牛犊不怕虎乱搞出来的尊名刚好指向了源堡——这就是一件很值得深思的事情,如果说“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具有指向性,那究竟是指向了克来恩,还是那个“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呢?
这一构思的提出,让阿兹克和克来恩顿时都感到汗流浃背,匆匆终止了这个话题。
再加上“克来恩”曾经接触过占卜家途径天使,安提哥努斯的笔记,阿兹克十分怀疑这一切都是某位伟大存在的布局!
“克来恩”死去,“周明瑞”降临,“周明瑞”联系到源堡,“周明瑞”成为现在的克来恩……不过克来恩现在是黑夜女神的卷者,不知道黑夜女神在这一过程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