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皇庄这个口子不能开。”
“而收购撂荒土地,难免会形成大地主,土地兼并的问题,终究是要考虑的。”
“垦殖公司可以试试,让阁部去商议吧。”
朱祁钰笑道:“以你的功劳,可去地方当一任知府,历练几年,再调回中枢。”
大明高官,必须是进士,必须在基层历练,当一任督抚,才能回到中枢进入阁部。
进士的标准从未降低过,虽然开恩科,但恩科卷面更难,录取率更低,对进士这一关是绝对严格把控。
升迁之路是螺旋型的,从地方到中枢,再从中枢派去地方,反复几次,才能当督抚,才能进入内阁七部六寺。
陈嘉猷却跪在地上:“微臣自知不是良臣益辅,也非旷世之才,中枢有李姚之伟才,地方有马韩之雄才,臣不过米粒之珠,唯愿一生在路上,为陛下出使各国。”
朱祁钰凝眉:“使臣这辈子没什么出息。”
“虽然伱在印度十二年,为大明鞠躬尽瘁,你却无法凭出使之功,跃居阁部。”
“陈嘉猷,你要想清楚啊,要一辈子窝在鸿胪寺吗?”
陈嘉猷咬牙道:“煌煌盛明,怎能没有使臣出使万国?臣愿意终生走在路上,为大明出使,为陛下扬威!”
朱祁钰有几分感动,华夏为何屹立不倒,就是每一代人都会有些傻子,他们为了这个国家,鞠躬尽瘁;为了这个国家,死而后已。
每一个时代都有,会前赴后继的为这个国家,不辞辛劳的付出,甚至会为这片土地而死。
这种赤诚的热爱,才塑造了华夏之魂。
陈嘉猷明明有更好的仕途,凭出使印度十二年之功,可以去地方当四年知府,回到中枢再担任侍郎几年,再派去地方,七十岁之前一定能入阁部为重臣,执掌天下,流芳青史。
可他却选择了一条最没出息的路。
在鸿胪寺一辈子,也当不上寺卿的,因为寺卿是不能出使的,要在朝中效力的。
朱祁钰将他扶起来:“陈卿,你为大明、为朕做的,朕不会忘记。”
“朕会让人把你的事迹写下来,在你走过的路上树碑立传,让后人永远铭记你的功业。”
“你虽在鸿胪寺,你虽是使臣,却对大明有着重大功绩。”
“朕不会忘记,明人不会忘记,后人也不会忘记!”
“你是大明英雄!是朕的张骞!”
陈嘉猷感动地哽咽。
他也有私心。
大明根本不缺官员,看看俞经就知道,一个小小的县丞,精通多门语言,精通医术,对大明政策了如指掌。
官员已经不是十二年前的官员了,而他在印度呆了十二年,和大明已经脱轨了,去地方当知府,怕是也会被上下糊弄,当个糊涂知府,半世英明葬送,沦落成笑柄。
而大明却稀缺使臣,边永、潘本愚回国后,执掌鸿胪寺,出使列国已经鲜有机会了。
像他这样有大声望傍身的使臣,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他要做皇帝的张骞,一生走在路上,最后凭此功列入文庙,这是他的私心。
皇帝大加赏赐后,便让他回去和家人团聚去了。
“把边永宣来。”
很快,边永进来。
大明开海之后,尤其打崩了东南联军之后,真正做到了万国来朝,大唐洋沿途各国,都跑来给大明进贡。
鸿胪寺的工作是极为繁忙的,边永有丰富的外交经验,留在京师处理这些杂务。
皇帝对万国来朝这等虚名不看重,甚至还不要脸的四处勒索,根本就不要天朝上国的帽子。
就要好处,只要好处。
这就让鸿胪寺变得更忙了,以前鸿胪寺就是一个礼节部门,现在变成了勒索部门,皇帝开出的条件,他们极尽脑汁的去要。
然后还要写成成绩单,公布天下,让天下人看到皇帝多么无耻。
皇帝沾沾自喜的说:勒索万国,才让朕有当万国大皇帝的感觉。
“边永,那些印度人你是怎么安置的?”
“陛下,微臣还想问您呢。”
边永苦笑:“那些印度人甚是不懂礼仪,微臣让他们在学礼仪,还有人仗着会医术,跟臣索要女人,真是一群野蛮人啊。”
“找些印度女奴赏给他们,不许汉女和他们接触。”
大明不是十二年前的大明了。
景泰二十三年,哪怕在犄角旮旯见到一个外国人,百姓都不觉得奇怪了,因为太平常了,哪家富户没个西洋姬。
西洋奴隶也多,很多人家都有。
之前皇帝还想引进世界精英入大明,所以陈嘉猷极力招揽印度精英来大明,但现在嘛,大明不缺这些人才了。
尤其耿九畴等人从三亚回京后,上疏皇帝,务必严控西洋番人在大明生根发芽的风险,谨防他们鸠占鹊巢。
陈嘉猷也提出这个担忧。
了解印度的人都知道,印度的统治者从来都是外族。
如今大明涌入大量外夷,大明极有可能为人做嫁衣,盛唐不就是大量吸收外夷,才爆发了安史之乱?
就算不爆发安史之乱,盛唐也得爆发其他动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