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濙正在煮茶,让侍奉的人退下。
幽幽道:“两位都是绝顶聪明人,怎么这会儿糊涂了呢?”
张凤一愣,听这意思,胡濙不打算清算士绅呀?那皇帝那边怎么交代过去呀?
“子仪,这当官呀,在中枢当官是一个当法,在京师当官是一个当法,在地方又是一个当法。”
胡濙给他俩倒茶:“而在南京,又是另外一个当法。”
这话把张凤绕迷糊了。
三种当法,他懂。
可第四种,是什么意思?
“咱们是谁的人?”胡濙抬头看了眼张凤。
“陛下的人。”张凤脱口而出。
胡濙却笑而不语。
“我们是士绅的人。”王竑开口。
从任礼被皇帝一道圣旨,骂回凤阳,两股势力争权夺利,戛然而止。
如今张凤和王竑关系重新修复。
“子仪,你没有公度看得透彻。”
胡濙吃了不少肉,不好克化,慢悠悠道:“老夫在问你,在中枢,你该对士绅什么态度?”
“口诛笔伐,恨不得杀之!”王竑回答。
胡濙笑着颔首:“在京师,伱该如何做?”
“杀,杀光为止!”
没错,这就是在京师的为官之道。
“可在地方呢?”胡濙又问。
王竑斟酌道:“一手杀,一手抚,我们虽是官,为朝堂效力,但毕竟出自士绅。”
“孺子可教也!”
胡濙笑道。
张凤也琢磨明白了,是呀,没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为什么真要和士绅撕破脸呢?
“可老太傅,在这南京当官,又和那三地有什么两样?”张凤问。
胡濙笑眯眯道:“这也是京师,也是地方,你说该如何?”
一手杀,一手抚,还得做给皇帝看!
张凤站起来,恭敬行弟子礼:“多亏了老太傅点拨,否则在下犹如陀螺般瞎转。”
王竑却问:“老太傅您来南京,也没杀人呀。”
“哈哈哈!”
胡濙抚须大笑:“老夫真没杀吗?”
欧信、杨信、李震正在打仗,这不就是在杀吗?
大笔一挥,杀的是谁,中枢能查吗?
“子仪、公度。”
胡濙转瞬肃然:“咱们是为陛下效力,自然也得为陛下考虑,有些事,可为,可不为。”
言下之意,是皇帝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啥也不懂。
咱们敷衍他便是。
到了地方,按照自己想的来做,回去糊弄他一番即可。
这是在保护陛下。
王竑眸中闪过担忧,皇帝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公度,你觉得陛下是想杀呢?还是不想杀呢?”胡濙笑着喝茶。
中枢可一直没下旨催呀。
也许,陛下是不想杀的?
可不杀,符合皇帝利益吗?
王竑看不透,看不透这是胡濙糊弄皇帝,还是皇帝故意而为,反正胡濙这只老狐狸,藏的太深了,皇帝都被他骗了。
皇帝以为的忠臣,只是他以为的罢了。
腊月二十九,武英殿上。
武英殿几乎已经闲置了,以前是太宗皇帝诏见大臣的地方。
朱祁钰坐在御座之上。
“诸卿,景泰九年马上就过去了,过得是真快呀。”
朱祁钰脸上带着笑:“今年,国朝做了很多事呀!样样都可以彪炳史册,震古烁今!”
“先说开疆拓土。”
“王越、蒋琬、毛忠、李侃、杨守陈等人收复朝鲜,泼天大功,虽还未功成,但朝鲜已成大明盘中之肉,逃不掉的。”
“朝鲜建省,我大明多了一省。”
“在南面,方瑛、陶成、夏埙收复交趾北部,朕已经责令纳入广西、云南了。”
“朕相信在景泰十年,方瑛就能拿下安南,重收交趾!”
“在西面,陈友、寇深吞并哈密,兵临吐鲁番,打得东察合台汗国措手不及,向东察合台昭示着大明的武功!”
“哈密并入甘肃,甘肃版图彻底形成!”
“在北面,和林已经成了国朝的跑马地,所有牧民,向大明臣服!”
“这是朕的功劳,更是诸位之功!”
京师的重臣,都云聚于武英殿。
有了去年的前车之鉴,都知道今天是皇帝封赏群臣的日子。
就这一个月,传出去多少封赏的圣旨?封出去多少个爵位?多少个文勋、武勋,赐下多少金银财宝?
这是皇帝赐给所有有功之臣的新年礼物,是最好的嘉奖。
“皆赖陛下洪福!”朝臣叩拜。
“平身。”
“再说治理之功!”
“朱英、项忠是山东,荡平山东贼寇、妥善安置流民,山东大治!”
“金忠、马瑾、杨信、朱仪在江西,荡平反贼、贼寇,移民、析产、重新分地,妥善安置,江西大治!”
“李贤、商辂在辽宁,安置流民,治理地方,大治辽宁!”
“方瑛、薛瑄、薛远、侯臣、朱永在两广,桂粤两省移入几十万汉民,两广大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