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笑了起来:“漠北王是朕的亲哥哥,朕自然比别人更加关怀自己的哥哥。”
“倒是宁王叔兄弟不睦,朕数次申斥,却屡教不改。”
“宁藩呢?都给朕进来!”
皇帝声音传到殿外。
在殿外用膳的宜春王朱奠坫、新宜王朱盘炷、乐安王朱奠垒、石城王朱奠堵、弋阳王朱奠壏走入殿内。
宁王脸色微变,不知道皇帝要干什么。
“尔等建藩于江西,是为朝堂镇守江西的,不是让你们内斗的!”
朱祁钰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今日,当着朕、当着所有叔伯兄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握手言和!”
“从今往后,宁藩要彼此和睦,不能再闹出有损天家威严的事情了!”
宁王抹了把脸上的汗,长吁口气。
他以为,皇帝是让郡王入殿,砍死他这个亲王呢!
皇帝暴戾,喜欢令亲人杀亲人,折磨人为乐。
却没想到,只是令宁藩诸王握手言和。
朱祁钰俯视着宁王,怪笑道:“宁王叔脸上怎么这么多汗啊?莫不是心里在骂朕,狗拿耗子吧!”
“微臣不敢,陛下乃皇家族长,您令宁藩握手言和,乃是维护天家体面,微臣以后绝不敢任性,必然维护宁藩和平。”宁王脸上的汗更多了,不停磕头。
“哈哈哈!”
朱祁钰大笑,让宁藩诸王握手言和。
然后走上台阶,高声道:“诸王,起来!”
“朕诏诸王入京,就是想和亲戚们团圆团圆,过个开心的端午节!”
“朕登基这些年,从未享受过一天,兢兢业业,笔耕不辍。”
“这日子过得苦啊。”
“身边又没个互诉衷肠的人。”
“所以朕就想着,把天下诸王诏入京,都是朕的血脉叔伯兄弟,自是亲切无比。”
“就千里迢迢地把你们诏来,就是想说点心里话。”
朱祁钰端起酒杯。
诸王慢慢站起来,谁也不信皇帝的屁话。
真要想念亲戚,至于派兵逼我们吗?
圣旨一次比一次严厉,不入京就形同造反,现在却说好听话,给自己找台阶下,信了你的鬼。
“都坐下!坐下!”
“郑王叔,是朕的亲叔叔!”
“荆王兄、淮王兄、赵王兄,是朕的近支兄长!”
“你们,都是太祖血脉,都是朕的亲族!朕的血脉兄弟!”
朱祁钰端起酒杯:“朕强征尔等入京,是朕草率了,朕自罚一杯!”
说完,一饮而尽!
让太监又倒一杯水。
“朕这皇帝,当得是有苦难言。”
“方才宁王叔质问朕,漠北王为何没来?”
“朕知道,在你们心中,正统皇帝仍然是太上皇!”
“朕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小丑罢了!”
朱祁钰高举酒杯:“朕是庶子,庶子继位,兄长尚在人世,乱了人伦纲常!”
“所以诸位叔伯兄弟,跟朕不亲近,朕能理解!”
“这杯酒,敬叔伯兄弟们!”
“朕干了!”
朱祁钰又一仰而没,打了个酒嗝。
眼神略微迷离,让太监再倒一杯。
“今年正月十五,漠北王夺门,试图复辟,想必诸王都知道了。”
“这半年来,民间传朕暴戾,文人骂朕无道,亲戚骂朕刻薄,百官嫌朕瞎折腾。”
“朕简直是人憎狗嫌。”
“所以你们才会迫不及待地问,漠北王为何没来?”
朱祁钰高举酒杯:“诸王,你们是朕的血亲,朕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皇帝,朕当够了!”
“朕没儿子!”
“又是庶子!”
“何必窃据帝位呢?何不让给漠北王呢?”
“多少个夜里,朕都这样问过自己,折腾什么呢?就算改革成功,江山大好,那又如何?”
“朕没儿子,终究要传到漠北王那一支去!”
“何必呢?”
“早点退位让贤,还能落个好下场,起码史书上留个美名!”
“到时候太子也能孝顺朕。”
朱祁钰长长一叹:“可朕没有,朕仍旧霸着皇位,不肯还给漠北王!”
“不是朕霸权!”
“而是朕总做一个梦,梦到胡虏马踏中原,汉室亡了天下了!所以朕”
“算了,终究只是一个梦,算不得真的,就当朕霸权吧!就当朕贪恋皇位吧!”
“这杯酒,敬你们!”
朱祁钰一饮而尽。
脚步有些踉跄,撑着案几站着,脸上露出笑容:“诸王,和你们说说心里话,朕这心里,舒坦多了。”
他由着冯孝扶着,坐在坐位上,脸上笑容不断。
仿佛真的喝多了。
但冯孝偷偷竖起大拇指,还是您演技高,三杯水,把您喝多了,高手。
诸王都懵了。
没见过这种场面啊,该怎么接啊?
“陛下若非正统,如何坐稳八年皇位呢?”郑王疯狂跪腆皇帝。
他封地在河南,对京中的一举一动,知之甚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