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被指出这点,松田阵平甚至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不是谁都能像栗山阳向那样连熬48小时还能神采奕奕、看不出半点疲惫……或者说,因此冒出黑眼圈才比较像个正常人。
“反正现在也已经过了末班车的点了。”松田阵平懒洋洋地道,“地方借我应付一下?明天我就直接去警视厅了。”
反正忙起来的时候也不是没在警视厅的办公室睡过。
栗山阳向眨眨眼,伸手端起空掉的便当盒子,从收银台抽出一张宣传广告给对方垫在桌子上。
等他收拾完东西后,对方已经在另一边干脆地趴了下去。
看得出来,虽然强行撑了很久,但对方确实已经很困了。
青年盯着对方微微卷曲的黑发看了两秒,收回视线,丢掉垃圾,推开店门。
玻璃门悄无声息地合拢,没触碰到门框上悬挂的风铃。
栗山阳向站在便利店门口,右手插进口袋,从中掏出一盒烟。
还是那盒从松田阵平手里顺走的烟。
这个牌子的香烟在日本很常见,他打工的便利店就有卖,口味偏淡,有时候甚至会让人觉得刑警这种压力大的工作抽这种烟究竟有没有提神效果。
但对于栗山阳向这个感官敏锐的人来说,味道已经足够强烈。
啪的一声,明亮的橘黄色火苗照亮了夜色,点燃了香烟尾端。
烟草的苦甘在口腔中回转,淡淡的青色烟雾自唇齿间逸散。栗山阳向没再抬头,而是垂下眼帘望着路面。
所谓「神隐」,只是种将时空穿越渲染得更加富有神秘色彩的说辞。
从前,只有某个喜欢浪漫叙事的家伙才会喜欢这么说。
但不得不承认,有时它的确能给生硬的事实披上层绮丽的外衣。
尤其是当他不想谈及真相干瘪的本质,但又不愿含糊其辞的时候。
青年的思绪十分发散,从一个毫不相关的节点跳到另一个,香烟很快燃尽,熄灭后被丢进门口的烟灰箱里。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又重新点燃了一支,保持着尼古丁对大脑的短暂刺激。
他今天说得有些太多了。
在提及习惯的时候就该打住的,栗山阳向呼出口气,任由烟雾朦胧了视线。
结果一直到说完「神隐」才停下,就差把最后一步的真相剖开放到对方面前了。
他抬起头,在袅袅飘散的烟雾间窥见夜空景色。
不行,今晚的月色太差劲了——那就怪给星星吧,谁让这些星辰闪烁得那样明亮好看,叫人一不小心就被它们晃了眼。
找到一个可以用来甩锅的对象,思绪都瞬间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栗山阳向是不太喜欢撒谎的,即便他其实很擅长利用认知差异来误导他人、或是干脆对事实含糊其辞。
但栗山阳向的确是不太喜欢撒谎的,尤其是在面对朋友的时候。
——朋友。
的确已经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两人的关系了。
虽然直到伊达航随口说出松田阵平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这点。
成年人的友情并不需要特定宣告,情谊到了便是如此,何况对方还为他贡献出了自己宝贵的假期……
不,也许还在更早的时候?
在那个抢劫案里,栗山阳向虽然打了松田阵平的私人电话,但他当时并没有掌握什么确凿的证据。
他只是说自己听见了枪响。
而对方则直接回报给他信任——但凡那些警察再晚来一分钟,他们或许就追不上开车逃跑的宫野明美了。
……信任啊。
栗山阳向忽然觉得肩上变得有点沉重了。
夜风中携裹着秋日的寒意,但青年并不觉得寒冷。
从理智的角度,栗山阳向认为他该思考一下为什么布朗·詹金与某些奇怪的角度会出现在那件福利院。
但事实上,他只是站在便利店门前,就着微凉的夜色,一支支地抽着烟。
直到十四支香烟全部燃尽,烟盒里空空荡荡,青年朝里面最后瞥了一眼,将捏扁后的盒子揣进口袋里。
浑身被烟草干涩的气味缭绕,他仍然没有进去的打算,站在门口长长地呼出口气。
直到长夜将明,便利店里也仍然只有那唯一的一位客人。
直到长夜将明。
身上的烟味早就被风彻底吹散,袖口处沾湿几分朝露潮意,栗山阳向深吸口气,刚转过身,维持了一整夜的安静忽然被一阵急切的铃声打破。
松田阵平被吵醒时,眸中还带着几分茫然的困意与水汽,但当接通电话与里面的人交谈几句后,这些全部迅速消散。
“昨晚……结果如何?……知道了,我马上过去……嗯?”
那双已经完全清醒冷静的眼睛与门外的栗山阳向对上视线。
青年偏了偏头,看着对方推开门,握着电话询问他:“你今天有空吗?”
栗山阳向觉得,他那份白班的工作怕是没上两天就要被老板辞退了。
“有。”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出什么事了?”
“运钞车抢劫案的那名主使劫匪。”松田阵平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