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对面,周月茹一脸恍惚,良久,她对着秦秋婉福身道谢。
“周家没落,不全是怪你。”秦秋婉安慰道。
换一个新帝,周家自然无恙。
周月茹满脸释然,再次一福:“多谢。”
语罢,化作一抹青烟散去。与此同时,桌上瓶子多了点东西。
*
秦秋婉还未睁眼,就发觉自己跪在地上,抬眼就看见一大溜排位,这里应该是某大户人家的祠堂。
她只觉得膝盖酸软,稍微一动便是一股钻心的疼痛,她忍不住皱皱眉,边上立刻传来婆子不悦的声音:“少夫人,您心不诚,再多加一个时辰!”
秦秋婉:“……”再跪下去,腿就要废了。
她余光一瞄那婆子,见她一副下人打扮,违和的是她满脸的不耐烦和……厌恶。
秦秋婉见识的人多,确定自己没看错,那婆子眼中就是厌恶。
身为下人,胆敢厌恶主子,跟天借胆了吗?
再说,原身衣着绸衫,衣衫首饰都精致,包括早上的镯子晶莹剔透,明明是主子,却被一个下人罚跪,也是稀奇。
她干脆闭上了眼。
翁城距离京城千里之遥,还算繁华。究其缘由,翁城盛产绸缎,城内外到处都是养蚕人。城中有许多富商都是接收百姓的蚕丝织好后卖与全国各地赶来的客商。做得最大最好的,就是杨钱两家。
这两家还被选做皇商,每年都要挑选好的送往皇宫,引得所有做蚕丝生意的富商羡慕不已。自古以来,商人地位最低,可凡事沾染上了一个“皇”字,就显得地位格外尊崇。两家也因为此,一跃成为城内最大的蚕丝商人。
这两家还有个共同之处,引得不少人暗地里议论。那就是……子嗣不旺。
都是几代单传,到了这一代,杨家比钱家要好些。因为杨家还是单传,而钱家,只得了个女儿。
两家因为要给皇宫供货,平时常来常往,关系也不错,两家的年轻人竟然看对了眼。
杨家不太乐意娶,因为钱家人丁单薄,这姑娘娶进门,万一不能有孩子怎么办?而钱家也不太乐意嫁,自家本身子嗣不旺,再嫁一个单传的,钱家很可能因此就断了血脉。
两边不愿意,也不敢表露出来,就怕得罪了对方。而两情相悦的年轻人眼见家中不肯答应亲事,约定了开始绝食。
成亲了或许还有孩子,这不成亲……眼看着唯一的一根苗苗都要没了。
见状,杨钱两家长辈只能妥协。并约定若是只有一个孩子,长大以后便接手两家的家业,若有俩,便一家一个。
还因为钱家的女儿成亲之后需要尽孝杨家双亲膝前,所以,更是约定小夫妻俩的第一个孩子姓钱,三四岁懂事后,钱家可随时派人来接回去教导。
原身钱婵儿就是钱家女儿,如今是杨家唯一的少夫人。
“少夫人,让您跪在祠堂反省,不是让你来睡觉的!”
婆子尖利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秦秋婉霍然睁眼。
现如今已是二人成亲的第五年,就如当初两家担忧的那般,都是单传的二人,迄今为止还没有孩子。
一开始两家长辈都觉得没有子嗣总比看着孩子绝食而亡好。大不了就过继一个嘛!
可是,人都是会变的。
女儿没有孩子,钱家夫妻满心惋惜,却不会多说,就怕给女儿增加压力。可杨家不同,杨夫人始终认为,如果儿子有了别的女人,定然不会如此。
所以,她从成亲第二年起,一直没放弃给儿子纳妾想法。
每一次都被小夫妻俩挡下,一开始都是杨兴嗣主动挡,后来他渐渐地不耐烦,便想法子躲开。也是因为他发现只要是自己挡,他母亲稍后一定会想法折磨妻子。到时候他跑去求情,或者与母亲争执,那之后母亲更是会变本加厉。
后来他就不太管,由着妻子应付。如此,也烦不着他了。
于钱婵儿来说,自己应付麻烦是麻烦了些,但也好过被婆婆找麻烦。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只要是杨夫人为难儿媳,杨兴嗣都视而不见。
秦秋婉脑中闪过这些想法,缓缓站起身。
婆子皱眉:“夫人还未叫你起来。”
秦秋婉揉了揉膝盖,试探着往前走一步。只一下,痛得她腿都微微颤抖。若不是她自制力强,只怕已经呲牙咧嘴。
忍着疼痛走了几步,才感觉好了些。
婆子追出来:“少夫人,您若不跪,我可去告诉夫人了!”
秦秋婉不以为然,根本不搭理她,循着记忆中熟悉的路,由丫鬟扶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此时是秋日的午后,阳光温暖,秦秋婉进门之后,道:“拿热水来,我要沐浴。”
丫鬟满脸担忧,另一个飞快出门去吩咐人备热水。
这边热水还没备好,杨夫人田氏就到了,板着个脸,进门后问:“你不肯让那女人进门,又不肯纳妾,也不肯喝偏方。我让你跪着给祖宗赔罪,你如今不跪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口中的那女人,在上个月刚为杨兴嗣生下了儿子,昨天满月,那女人派人送了帖子。田氏大喜过望,找来儿子一问,得到确切的答复。愈发欢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