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瑶坐在马车上,隐隐觉得身边的男人有点不对劲。
“我们要去哪儿?”这都傍晚了诶……
胤禛也难得没有坐的端正,而是和馨瑶一样,放松的倚在软枕上,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道:“你上次不是说想见识一下十里秦淮的盛景么,今晚爷就带你去看看。”
馨瑶惊讶的半张着嘴,半晌才眨眨眼睛问道:“那个,需要我换个男装么?”
胤禛轻轻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顽皮。”
馨瑶也扑到他怀里,甜甜的笑起来,心里暗自想到,这几日众人都捧着她,着实让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的她有一丝惶恐。以她对四爷的了解,这时候更应该低调才对,但是现在他却肯带她来游玩,也不怕回去的晚惊扰众人。
看来四爷对现在这种情况心里有底,才能如此从容,这让馨瑶也放心了许多。
这次的画舫比上次的更大更豪奢,一层的甲板宽阔平整,二层前半部分依旧是敞开的轩室,正对着甲板,后半部分则是门窗严整的卧房。此时船上灯火通明,挂满了各式精美的花灯,把河水也映的波光粼粼。
他们在江宁已经停留了快一个月,辰光从春天到了初夏,但胤禛还是从苏培盛手里接过一件薄绸的斗篷,给馨瑶系在身上。
胤禛的双臂环绕过馨瑶的肩头,修长的手指在她的下颌处系紧斗篷的带子,两个离的极近,馨瑶仰着脸嘟囔道:“这里不冷的呀,穿这个吃饭不方便。”
“这里水气重,万一受风着凉可不是闹着顽的。”
胤禛低沉悦耳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馨瑶的心里忽而生出一股小小的雀跃,竟然不自觉红了脸,她赶紧点点头,表示听话,唇边也扬起一抹笑容。
胤禛拉着她来到二楼的轩室,这里正对着甲板摆着一条两边微翘的云纹长案,案后是一张对应的宽敞软塌,像极了豪华vip包厢卡座。
果然从古至今的有钱人都会享受。
微风习习,苏培盛领着人依次将碗碟摆上来,俱是江南特色的菜品,让馨瑶兴奋起来。
她用汤匙舀了一勺莼菜羹,赞道:“这个时节居然能吃到如此新鲜可口的莼菜,真是难得。”
一旁伺候的白鹭将一盘寿司样式的菜摆到附近,道:“主子尝尝这个鲈鱼脍,说是和那莼菜羹是一道。”
“莼鲈之思嘛。”只是这鲈鱼脍是她见过的造型,底下是黄色的丸子,面上放着一片将将烫熟的鱼片,颇像后世的日本生鱼片寿司,她夹起咬了一口,金黄的丸子是用黍栗等五谷杂粮加了其他的调料做成的,配上鲜嫩爽滑的鱼片,再辅以清爽的莼菜羹,当真是美味。
胤禛也尝了一个,然后笑道:“味道果然不错,不过这莼菜本就是在春夏吃的。”
“诶?”馨瑶惊讶,她上学的时候学过‘莼鲈之思’这个典故,说的就是西晋的一个大官张翰看到秋风渐起,想念家乡吴中的莼菜羹、鲈鱼脍,所以潇洒辞职,挂印而去,老师说了这是比喻思乡之情的,“秋风莼鲈,可不就是秋天吃的?”
胤禛扬起眼尾,笑着对她解释道:“实际上,这松江吴中的莼菜,五六月才是最合适品尝的时节,到了秋冬,莼菜上有蜗虫,味道就不对了。”
他的目光越过甲板,深邃的看着远处没有尽头的秦淮河,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张翰张季鹰不过是不堪忍受西晋那混乱的政治倾轧,找个思乡的借口罢了。”
胤禛转头看着馨瑶笑道:“他回家后没多久,就开始八王之乱了。”
“啊这……”馨瑶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解释,有些回不过神来,半晌才幽幽叹道:“当官的果然都很鸡贼。”
胤禛万万没想到馨瑶会用‘鸡贼’这样一句土话来形容张翰,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捏着她的小脸颊道:“不许胡说。”
不过,他自己倒越想越觉得对,现如今那些当官的,有几个不是禄蠹?如张鹏翮一般清廉的能臣干吏太罕见了,说其他那些人是鸡贼也不算贬低。
他揽过馨瑶,低声道:“瑶瑶真是个聪明人。”总能不经意说出真相。
馨瑶趴在他怀里,慢慢体会着他这种矛盾的心情。
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能猜到对于皇上给出的这个结果,四爷很高兴很满意,甚至还带着一丝兴奋。但他一直以来又有着一股愤慨,可能也正是这种力量,让历史上的雍正总有无限的精力去工作,成为最勤政的皇帝之一吧。
馨瑶从来都不喜欢清朝,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好,但她认为她的阿四会是一个好皇帝。
她也低声道:“爷想做的事,总有一天会做到的。”
“嗯。”胤禛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个字,再没说话,只是抱着馨瑶肩头的手,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懂他,那些隐秘的、蠢蠢欲动的、不能宣之于口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大逆不道的心思。
胤禛从没觉得这么畅快过。
既是畅快,必要痛饮。苏培盛端来了竹叶青和果酒,给两人满上。
这时一楼的甲板添了更多的花灯,照的整个亮如白昼,几个扮相清丽的小戏子与弦师站定,遥遥向二楼行礼,然后开始演奏起来。
唱的是昆曲的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