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黑鬃毛烈马,配上浅色雕花木漆的车驾,上好的锦缎绣鹤卷帘被一个严肃沉稳的侍卫打开一半,车内风光半遮半掩。
京元冷着脸道,“这位是我们祈王爷,见到王爷,还不行礼?”
虽说当今皇帝九子,祈王爷最不受待见,可再不受待见,也是皇子,皇子与臣子,终究是有云泥之别。
秦夫人看了看形势,识趣地捅了捅一旁呆若木鸡的边一燕,道,“祈王爷好,妾身乃是王妃娘娘的婶婶,这不懂事的丫头是小女燕儿,初次见面,想不到竟是在这荒郊野岭的,真是有缘分,呵呵。”
边一燕手忙脚乱地行礼,说话磕磕绊绊,好似刚才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眼泪巴巴像是要哭了,“小女子一燕,见过祈王爷。”
边月看着两人精湛的演技,都想给这对母女颁个奖,她嫌弃地咂舌,第一时间查看麦冬的手腕。
这小丫鬟跟着她这样的主子也是可怜,好处没捞到一点儿,还成天担惊受怕。
虽说昨儿受的委屈她帮着讨了回来,边月撇了一眼京元的手背,银针斜斜擦过,不多不少,只让他还了一滴血珠。
边月看着麦冬本就粗糙的手腕赫然又多了两条指甲划过的青紫,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这对母女迟早要收拾了,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秦之珩半晌没回话,只从轿子中伸出手,他银面遮住表情,既不说话,只叫人感觉寒气森森,一时摸不准他的想法和情绪。
他的手掌落空了许久,车前的女子也没有转过身来看他一眼,秦之珩眉心微凝,他本是不想回头,可京元不停絮絮叨叨地讲述着探来的消息。
他此时看着边月倔强的背影,目光沉沉,这么多年,她父母远赴边塞,常年不在身边,丞相的事务又繁重,自然是顾及不到她,能顾及到她的只有二叔家的婶婶,可这婶婶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内里却是处处打压欺负。
秦之珩想起刚刚京元长叹一口气,驾马的鞭子迟迟不挥,“可怜哟,小小年纪孤身一人,在那样的大院子里苦苦求生,寻常人根本就不会想活下去。”
许是想起了年少的自己,也或许是想到了他的娘亲,曾经是否也曾这样无助彷徨?秦之珩忽地改了决定,“京元,掉头。”
“是,王爷。”京元一把勒住缰绳,调转马头,他难得替人说话,这些天里也一度对这位突然嫁到的王妃娘娘充满敌意和警惕,可奈何这大小姐的底细经不起细查。
越查就越可怜,他一个大男人都恐难接受的折辱,她一个小小女子都能在万般权衡之下,不动声色地独自咽下去,令人不得不另眼相待。
京元看着秦之珩尴尬的手,收回来也不是,继续等着也不是,他都替这两位着急,索性开口提醒边月,“王妃娘娘,王爷来接您了。”
边月闻言,轻柔地放下麦冬的手,肩膀微微耸动。
秦之珩眸色闪动,她怎么了?他才离开多大一会儿?就又受了欺负?按照她昨日在皇宫中的表现,能叫秦玉嫣吃闷亏的脾性,想来并非完全软弱无能,如何会被轻易气哭?
“你们做了什么?”秦之珩短暂思考两秒,将矛头转向琴夫人母女。
边一燕闪着泪光的眼眸这才注意到默不作声的边月,心下大惊,她不是一向自持气节风骨的吗?什么时候竟将自己惹人怜爱的本事学了去?!贱人!
琴夫人也怔了怔,她见边月无辜的杏眼饱含晶莹,肉粉色的唇瓣轻轻颤动着,完全不似她印象中隐忍又孤傲的形象。
秦之珩本不欲多耽搁,可现下的情形似乎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收回要接边月过来的手掌,走下车。
琴夫人想着先发制人,不能让边月这妖精先告状,于是立刻道,“王爷,一场误会罢了,王妃娘娘是见到娘家人一时感怀,毕竟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今后不能时常相见,多有不舍。”
她撇了一眼边月,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再了解不过,边月定会周全大局,即便是为了丞相府,她也断然不会在旁人面前公然与人撕破脸皮,维持住那份可怜的体面。
于是琴夫人声音更加‘温柔’地道,“瞧瞧王妃娘娘这梨花带雨的小脸儿,快擦干眼泪,婶婶瞧着都心疼,别叫王爷看了误会咱们。”
秦之珩轻轻搬过边月的肩膀,低头看去,正巧一颗泪珠砸到他的手背上,温热的,剔透的,仿佛千斤重,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恍然,放缓声调,他道,“本王听你说,怎么回事?”
边月抬眼,哽咽着,一言不发,她无需多言,只要让她们明白,王爷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就行。
琴夫人见她这副模样恨得牙直痒痒,却依旧干笑着,“王妃娘娘,您说句话呀?”
麦冬见边月哭泣,定是为了她的手腕,于是也湿了眼眶,“琴夫人还要我们王妃娘娘说什么?好赖话不都让您说去了吗?”
琴夫人瞪了她一眼,“主子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个丫鬟多嘴?”
秦之珩冷声道,“本王问话,你又插什么嘴?”
琴夫人哑然,面上有些挂不住,失笑道,“今日诸多误会,一时分不明,还请王爷见谅,只是妾身看天色已然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