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休整一番后,两人接着出发,随着逐渐进入中心地带,幸存者越来越多,可震后的惨况也越来越触目惊心。
街道上都是撞在一起的汽车,烧得只剩框架。一辆脱轨的高速列车,洞穿了前方高楼,车身扭曲变形,有几节坠落在地上,有两节还悬挂在楼外。
四处都是尸体,就那样血淋淋地倒在街上,或是从砖石下露出一段惨白的肢体。有一个倒塌的办事点,因为地震时挤满了办理业务的人,死尸就重叠在一起。
这仅仅是能看到的,在那些看不到的残垣断壁之下,被埋藏的人只会更多。
顔布布一路都很安静,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但紧抓着封琛的那只手冰凉,还一直发着颤。
经过半边摇摇欲坠的断墙时,从洞开的窗户突然垂下来一团黑影,正正挡在两人面前。
那是个倒挂着的女人,因为颈骨断裂,脖颈被拉拽得很长,黑色的头发在空中飘扬,乌黑色的血从她嘴里流出,再滑过鼻翼两侧,顺着头发滴落到地上。
顔布布正对上女人那双无神的眼睛,心跳似乎都停止,血液也不再流动,脑子里一片空茫。
他听见封琛在催他快走,却已不知道怎么迈步,封琛握着他两腋往旁边提,他两腿就似木棍般在地上拖着。
离那堵墙远了些,顔布布微微张着嘴,已经被吓得发不出声音,封琛便哑着嗓子去拍他的脸:“喂,顔布布,喂,说话。”
顔布布迟钝地转动眼珠看向封琛,再转身死死搂住他的腰,牙齿格格打着颤。
封琛犹豫了下,没将人推开,抬手在顔布布肩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片刻后,两人继续往前,封琛不想再重温和死尸面对面的场景,便随时注意着四周,不断调整路线。遇到实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他便命令顔布布闭眼,将人夹在腋下,匆匆离开那一段后再放下地。
随着住宅区慢慢增多,废墟上抢险的人也越来越多。
现在正是抢救幸存者的最佳时刻,一些住宅小区废墟上,有人唤着自家亲人的名字,用钢条撬开那些不算太大的水泥板。因为全城断电,条件好的在旁边石头上放着汽灯,条件不好的,就多点几根蜡烛。
“好了好了,出来了,小心一点。”
右前方传来欢呼声,颜布布看见有人从废墟下被抬了出来,只是右膝盖处血肉模糊,裤管下一截空荡荡的。
“止血针有吗……止痛的呢……找条绳子来,先系在断口上面……不行,血流得太多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附在鼻腔粘膜上,黏稠得让人窒息。颜布布被封琛拉着往前走,虽然害怕,却又控制不住频频转头看那人,不知道他会不会死掉。
“……救……救命……”
颜布布愣了愣,他好像听到了轻微的求救声。
封琛明显也听见了,他踩着碎石走向右边,移开一块门板,露出下方缝隙里躺着的一名中年人。
“救……救……”中年人腰部以下被一块板材压住。
封琛站到他头顶,两手扶住他腋下往外拖,却没有拖动。
“卡……卡住了。”中年人有气无力地道。
封琛直起身四下张望,想找件合适的工具,身后却传来哗哗声响。他转回头,看见颜布布不知从哪儿找了根钢条,比他身高还长,正费劲地拖了过来。
“少爷,给。”
封琛接过钢条,开始撬那块板材上的泥砖石块。刚开始拔高的少年,手臂上只附着层薄薄的肌肉,用力时微微贲起,流畅的线条在衬衫下若隐若现。
砖石很快被清理掉,封琛却发现那板材一端被压得死死的,除了使用机械,人力根本没办法搬动。
躺在缝隙里的中年人,目光涣散,脸色灰败,嘴里喃喃道:“水……”
“少爷,他想要喝水。”颜布布在旁边说。
封琛喘着气,嘴里吩咐道:“背包里还有水,拿那半瓶的给他喝。”
颜布布很快取出半瓶水,小心地喂给中年人,封琛则用钢条去刨他身下的石块。既然撬不动,便干脆挖深些,再将人拖出来。
颜布布跪在地上,两手托着瓶身,喂了中年人几口水后,突然问:“叔叔,你喝呀,怎么不喝了?”
封琛手下一顿,停下挖掘的动作,侧身去看中年人的脸,又伸出一根手指搭在他颈侧。
几瞬后,他将手里的钢条扔在一旁。钢条当啷着滚动,颜布布吓了一跳,抬头看着他。
“走吧。”封琛站起身。
颜布布还保持着喂水的姿势,惊愕地问:“那这个叔叔怎么办?”
封琛淡淡道:“他已经死了。”
“啊!可他刚还在喝水啊,怎么可能就死了呢?”
封琛没有做声,捡了一条黑色塑料袋,回身盖在中年人脸上,怕被风刮走,又在边缘处压了几颗小石子。
做好这一切,他见颜布布还呆呆站在那儿,便问道:“不走?”说完便转身往前走。
颜布布回过神,赶紧追了上去。
这条路是商业街,颜布布自觉将手塞到封琛掌心,抓紧他的一根手指。
片刻后,低着头的颜布布突然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