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太热,小米能放着一回煮一点,可煮熟的鸡蛋却必须在一天内吃完。
魏定邦喝了大半盒小米粥,坐下剥了三个煮鸡蛋,一口一个嚼了吞下了肚,手上不停又剥了两个出来。
吃到第四个的时候,胃里就有些顶得难受了。
剩下一个剥了的鸡蛋,就捏在手里了。
想到一会儿陆满月会下楼,要是看到他吃不下还全剥了,肯定会觉得他浪费,他就打算把剩下那个鸡蛋给扔厕所去处理掉。
刚走到走道尽头的时候,陆满月就下楼了。
他连忙把鸡蛋握在手里,装作看风景的样子趴阳台上往远处看。
陆满月管不住自己的眼,索性也不管了,大大方方的看了一下魏定邦的病房里头。看到里头没人的时候,她像是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
正要收回视线的时候,无意间往远处一瞥,就看到魏定邦趴在走道尽头的阳台处,手里握了一颗剥了壳的鸡蛋,好像在看风景。
突然,一颗小小的脑袋从魏定邦背后的那间病房窗户口伸了出来,露出一张宜嗔宜喜的脸。
丹凤眼,细长眉,唇红齿白的。
嘴里娇滴滴地喊着魏大哥。
陆满月快步下楼,手指指甲深深地掐入了掌心的软肉里,生生的疼。
魏定邦拿了杨和平的鸡蛋,原来是为了给周如桦吃啊。
还给剥了壳送去,可真够体贴的。
看到自己来,心虚了才会装看风景.
呵,怎么不喂人家嘴里啊。
魏定邦见陆满月走了,赶紧往厕所走。
周如桦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鸡蛋,可怜巴巴道:“魏大哥,我饿了一天了,还什么都没吃呢。这鸡蛋你不吃也浪费,不如给我吧?”
魏定邦不说话,快步掠过周如桦的窗口,径直走进了男厕所。
正要抬手将手里的鸡蛋扔掉,一个面黄肌瘦,身材瘦小,刚尿完正在提裤子的病人就赶紧出声了:“天哪,鸡蛋,这么好的东西扔了做什么啊,不要就给我吧。”
魏定邦沉默了几秒,就把鸡蛋递到了那人手上。
那人像饿死鬼一样直接把一整个鸡蛋塞进了嘴里,因为吃太急了,一下子就给噎住了。
脸很快就憋得青紫了。
魏定邦只能握拳锤了他后背一下,鸡蛋噗的一下从那人嘴里弹了出来,落到了地上。
那人立即蹲下快速捡起鸡蛋跑到水龙头前面放水洗了洗,又往嘴里塞,塞了一半想到刚才差点被噎死,就使劲咬下了一小半儿,囫囵嚼了两下就吞了下去。
三两下将鸡蛋吃到了肚子里,他不好意思地看着魏定邦解释了一下:“实在是没钱,饿几天了,这吃相,是不是吓到你了?”
魏定邦仔细打量了一他,眉头突然一皱,伸手将人抓住,“你是从劳改农场里逃出来的吧?”
魏定邦的手像铁钳子一样用力钳住了那人的手腕。
那人用力挣用力甩都甩不掉,急得脸色大变。
魏定邦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细得可怜的手腕子,眉头倏地夹成了川字形。
人怎么能瘦成这样呢?
略显阴暗的厕所里,两个人对峙着。
魏定邦身材高大威猛,瘦得只剩下一张皮包着骨头的男人浑身颤栗,心中充满了恐惧。
魏定邦的眼神冷冽如冰,整个人透着一股子不近人情的凛冽感。
男人见逃脱无门,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开口说道:“大哥,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魏定邦看向男人,眼神有片刻松动。
男子见状,眼里陡然燃起一抹微薄的光,赶紧继续哀求:“我真不是坏人,我就是个文弱书生,写了点不合时宜的东西得罪了人才被打进农场里劳改的。”
魏定邦沉默了片刻,眸光闪了闪,终于开口道:“坏人从来都不会说自己坏。”
男子心中一紧,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他赶紧说道:“我真的没干过坏事,我就是爱写点酸诗,我也不知道无心之失能被有心之人利用,给我扣上黑帽子把我打下农场啊,如果早知道……我怎么可能逞那点能耐,搞得自己有家归不得。”
魏定邦禁锢着男人的手略略一松,话风却没放松:“是好是坏,到农场再分辨。”
男子见说到这份上魏定邦都那么绝情,他绝望无比地怔愣着,眼里那一丝微弱的光也慢慢地消失殆尽,像一截失了生气的枯木,身上一点活人气都没了。
“农场只是让你们怕劳动改造,到了年限就会放你出来的,你只要真没犯杀人放火的大罪,老老实实的,自然有归家的一天。你这中途逃脱,不更罪加一等?我送你回去才是救你。”魏定邦缓缓道。
男子不住摇头,声音绝望,带着呜咽,“不,你根本不知道,那里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没有人能活着出去。
要不是没了盼头,我这样胆小的人怎么可能想到逃?!
你送我回去,我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素珍,我再也见不到了。家,我也再也回不了了。”
“回了农场会死?没人出得去?”魏定邦沉声重复着男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