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婷婷先是摇了一下头,说不清楚。
陆满月眉头慢慢收紧。
王婷婷想了想,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住院头天,查主任跟我说,林清悦是贵人,她的私人物品哪怕是一针一线都是贵重的,让我小心着点,不要给她碰坏了。
我去帮她买床单,垫了钱买的,回来后问查主任拿钱,查主任说过几天给我。
结果林清悦说我买那床单的颜色不好看,让我拿去退掉,但是我拿去退换的时候,人家售货员一检查才发现她把那床单的标签撕掉了,床单上还被指甲刮出了几道丝,百货商场的人就不肯退换。
查主任让我担这个损失,说是我弄坏了的。
我们当护士的,指甲都是齐肉剪的,用挫刀挫得圆溜溜的,根本不可能把床单刮那样。
反倒是林清悦留着长长的指甲,那小指上的指尖还尖尖的。
她这人那么跋扈,查主任又完全站她那边说话,一条床单十二块,她要天天这么折腾,我光买床单都能把自己买成穷光蛋。
我就跟查主任说,我是个没钱的小护士,她的东西太贵了,我怕碰坏了赔不起,我要调岗。
查主任就给我看了一张表,上头罗列着林清悦的私人物品,还填了价格的,说她是我一辈子踮起脚都够不着的人,我这是运气好才碰上她正好住在我负责的楼层,让我不要矫情,要抓住机会。
我还是不肯,他就威胁我说,没有调岗,只有开除。
要是能找着那张清单,就能知道林清悦进医院的时候带了几只表了。
一会儿我趁查主任不在的时候,去他办公室看看。”
“王婷婷,总进同一个办公室太惹眼了,而且十分冒险,你一定要小心一些,万一不行宁愿放弃,也要抓紧时间走开先保全自己。”陆满月叮嘱道。
“不能放弃的,我必须救自己,也必须救李医生。”王婷婷握紧了两手,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决绝之色。
“我们跟李医生原来住在一个大杂院里的,他没下棚子之前就是个医生,我父母死后,是他一直在接济我们姐妹,吃的用的,学费钱,都是他从自己嘴里省出来的。
从一九五三到一九六五,他养了我们姐妹足足十二年。
他自己一条老棉裤穿了十几年了,早就不保暖了,大冬天的一打霜落雪,他冻得直哆嗦都舍不得花钱做条新的。
我和姐姐却每隔三年,他都会给我们做一身新棉衣,每年春节,再穷再难都会割肉给我们姐俩做一盘热腾腾的饺子吃。
他对我和姐姐来说,就是爸爸一样的存在。
他上一次被告发抓去棚子里时,我和姐姐还小,没能力保护得了他。
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苦却什么也不做了。”王婷婷说着说着,眼圈一红,声音哽咽了。
陆满月有些触动,伸出一只手默默地拍着她的后背。
她能理解王婷婷,如果哪天,陆大山被人冤枉陷害抓走了,她也会如同王婷婷一样拼命去救他的。
家人,既是人的软肋,也是人的逆鳞,更是能让人不顾一切坚强起来,直面风险也要保护的存在。
“找到清单之后,下一步呢?”王婷婷强自镇定下来,抹了抹眼角。
“如果清单上只有一只手表,而且品牌是梅花,就能证明林清悦冤枉李医生了。因为,刚刚我看到她的手腕上有只梅花腕表,表没丢,自然就没人偷表。”陆满月道。
“好,我会尽快去查看那张登记表的,妹妹,谢谢你的大恩大德。”王婷婷激动的握住陆满月的手不住说着谢谢。
陆满月刚要说第三步,突然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过来了。
她拉着王婷婷正要躲。
“王护士,是你在那边么?快过来,院里突然来了好些受了伤的农民,人手严重不够,你赶紧跟我走。”
王婷婷走出角落,疑惑地看着对方,“我背对着你那边,还有个垃圾桶挡住了我大半截儿,秦大姐,你咋一眼把我认出来的啊?”
“你忘啦,你缠胶圈的红毛线是问我拿的,我帮你缠的时候还帮你用勾针勾了个小花花吊下头的,你是背对着我,可我一看你那扎头发的发绳不就认出你来了么?”胖胖的秦大姐冲着王婷婷急急地招手,让她过去。
“快来,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几个大队都有人被打谷机伤到,全都伤得不轻,有个魏家村的大胡子眼睛都被崩到了,血流了一脸,瞧着特别吓人。”
魏家村,大胡子,崩到了眼睛,一脸是血……
魏家村,大胡子,崩到了眼睛,一脸是血……
这话像是滚雷一样轰隆隆的在陆满月耳朵边上来回炸着响着。
她手脚突然有些发软,身子立都立不住了。
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紧,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王婷婷跟着秦大姐急匆匆的走了,完全没发现陆满月的异常。
陆满月强自镇定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疾步跟了上去。
从住院部的院子里到急救区不过短短几十米的距离,陆满月却觉得十分漫长。
每一分钟,都像是煎熬。
越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