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筐查完数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老职工们看着剩下几筐产品,不死心地叫来几个青壮年职工,让他们把所有产品都倒出来看看。
“万一就这筐不良品比较集中……”
耙钉哗哗的倒了出来。
老王的话戛然而止。
一筐,一筐,又一筐。
最后,老职工们查数查到腰酸背疼,眼圈都红了。
老王蹲在一堆不良品边上,声音哽咽:“要是这样的产品交付出去了,红兴厂离倒闭也不远了。”
一向好性子的老秦都忍不住开口骂人了:“简直是混蛋!”
杨大妞瑟缩了一下,头也不敢抬。
柳燕暗中扯了扯她的袖子,满脸担忧地问她:“怎么办啊?”
杨大妞心乱如麻,早已乱了方寸,她哪里知道怎么办啊。
“这事被捅了出来……总得有人背责任,不然,你和我都跑不脱,绝对要被开除,甚至还要赔厂里损失钱。”柳燕压低声音道。
杨大妞浑身一震,突然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陆满月。
陆满月两手扶着腰,试探地扭了扭,刚扭了一点点就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赶紧停下了动作。
五筐产品全查完了,最后得出的结果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良品才百分之七十一,不良品占百分之二十九!”老王咬牙切齿地宣布了结果。
这话一出,满车间的人都震惊了。
纷纷涌了过来,全都叫着不可能。
厂里的标准,良品要百分之九十二以上才达标,百分之七十一的良品比例,简直是闻所未闻。
“查!查清楚,为什么会搞成这样!”老王头拍着胸脯气得差点仰倒。
这事是一个生产组瞒不下的也前不住的。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二车间。
车间主任和生产厂长李望祖全都闻讯赶了过来。
看着满地的不良品,他们也感觉到胸中发闷,气都喘不均匀了。
杨大妞见事态已经完全控制不住,突然反手抓了柳燕的手一下,在她手心里捏了捏,写了几个字。
柳燕想都没想就使劲点了点头。
查完现场的产品,李望祖又专门组织了几支验货小组打算把这段时间生产的产品全查了一遍。
生产得越多,不良品就越多,原材料也折进去了,人全做了无用功,怕这事不是个例,整个红兴钢厂的生产都被迫停了下来。
陆满月因为要揭露这事伤到了腰,厂里给她算了工伤,让她带薪养伤,养好再来。
李望祖当着全车间的人的面表态。
“陆满月同志这举动是在解救红兴钢厂,大家都要向她学习,我打算给她申请一笔奖金,到时候还要全厂进行表彰。”
陆满月摆了摆手,忍痛道:“奖金可以有,表彰就算了,这生产一耽误,等再恢复大家都得拼命追产能才能如期交货,没必要浪费时间开什么表彰大会,我也不想上台,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李望祖却十分坚持:“做得好的肯定要表彰,做得不好的,要全厂通报批评,严肃处理。咱们厂上千号人,该有的规矩必须立起来,不然以后这事说不定还敢有人犯!”
陆满月只得听从,扶着腰一扭一扭地回了家。
不少人都目送着她离去。
老王等老职工是目含愧疚。
杨大妞柳燕是满眼憎恨。
李望祖抚着狂跳的眉心,总感觉这一幕他在哪儿见过。
这个背影,他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陆满月一回家就趴到了床上,打算狠狠地睡了一觉。
李芬躺在床上,一会儿喊要喝水,一会儿喊要尿尿,没个消停,吵得陆满月不得安宁。
这个年代的宿舍楼厕所都是在外头的,是公共用的。
到了冬天的时候,北风呼呼的刮,起床上个厕所跟去了趟雪山顶似的,冷得人打摆子。
所以,不少人家冬天干脆就会买些小桶子放床后头,等积满了再提着去厕所倒。
这在农村也十分常见。
“陆满月,扶我去尿尿!我憋不住了。”李芬夹着腿扯着嗓子冲隔壁大喊。
陆满月腰本来就疼,人也很累,听到李芬喊也不想动,把头钻在被子里,只当听不着。
“你再不来,我可就拉床上了,到时候你可要洗床单洗被子还要洗席子换垫草。”李芬又道。
声音里隐隐含着胁迫。
陆大山默默地爬起来,趴在床沿伸手在床底下摸来摸去的。
没一会儿,他眼前一亮,够着了一个提勾,一下子就把一只旧桶子从床底下扯了出来。
将桶往床边上一立,他就开始将李芬往床边拖。
他伤了一只膝盖,但是手上力气还是有的,李芬很快就被拖到了床外侧。
李芬也看明白了,陆大山这是想让她拉在桶里。
她手脚使不上,扭着腰不停挣扎。
“我要去厕所上,我不在屋里拉,到时候屋里全是屎尿味,臭死个人了。
陆满月,你聋了不成,听不见我喊你背我去上厕所啊?”李芬一脸嫌弃地看着尿桶,听隔壁没动静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