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定邦隔着一米多远看了看杨和平的气色,确定这人是真活下来了之后就打算离开。
杨和平先是眼神迷茫地看着周围,好半晌才转着眼珠子看向护士,视线在护士身上停留了一瞬,又直直地向着魏定邦这边看了过来。
“你不是咱厂的人,你是谁?”他的眼神渐渐的清明了。
魏定邦想了想,提了陆满月名儿,“我是她男人,她听说你受伤住院了,托我来看一眼。”
杨和平看着魏定邦的眼神怪怪的,像是在审视着他。
“小月月啊……她竟然真嫁了个小老头儿……
她不守信用啊,明明我跟她先说过,娶媳妇要娶她那样的,她说可以的,这不就是答应给我当媳妇了么,她怎么能抛下我嫁别人呢?”杨和平有些气乎乎的道。
听着这傻里傻气的话,魏定邦眼皮子跳了跳。
他就知道这憨儿想跟他抢媳妇。
“她现在是我媳妇儿了,你别惦记了。”魏定邦道。
“我就惦记,小月月是我先看中的,是你抢我媳妇儿,你不要脸。”杨和平瞪着眼道,“我有糖会给她留一半,会带她挖蚯蚓抓蛐蛐,你能干啥?”
魏定邦抱着手臂挑起眉,“我会疼她,赚钱养她,不让别人欺负她。”
“真的?”
“嗯。”
“那你现在干什么工作,一个月挣多少钱?”
魏定邦不说话了。
杨和平一副就知道你在吹牛的表情,挺起胸脯得意道:“我在钢厂看锅炉,一个月有十块,她要给我当媳妇,我把饭全让给她吃,她吃饱了有剩下我再吃。”
“哼,等着,我这就要工作去。”说啥也不能被一个憨儿看扁。
再说了,陆满月之所以宁愿站着挨人家砍,被乱调岗欺负也不敢说不干,全都因为他没给她底气,所以她一直都在习惯委曲求全。
魏定邦走后,护士摇了摇头,笑着自言自语道:“跟一个傻子较真,这男人也真是白活那么大岁数了。”
杨和平转头定定地看着护士,眼珠子黝黑黝黑,一动不动盯着人的时候,有些瘆人。
护士心里头有点犯怵,赶紧换完盐水瓶走了。
杨和平看着空荡荡的病房,轻轻地叹了口气,“醒得太迟了啊。”
隔壁有些闹哄哄的,是个娇小姐在发脾气。
“我说我有病要住院半个月就要住半个月!”
“林清悦同志,你,你不要胡闹。我们医院床位本来就紧张,这是危重病房,是留给急需的患者的,你不能没病装病硬占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据理力争。
“我有生产队开的证明,我确实受了重伤,大出血了呢。”娇小姐把一张证明信拍在头发花白的老医生面前。
老医生看了一眼那证明信,眉头皱得死紧,眼里满是不认同。
明明就是一个月经期正常的出血量,硬生生说成抢收时劳累过度内出血!
简直是明目张胆的在做假!
老医生气得两手发抖。
林清悦还以为把人镇住了,径直往病床上一坐,立马又像火烧了屁股般跳了起来,冲屋内来查房的年轻护士颐指气使道:“你们这床单干不干净的?
什么时候换的?算了,肯定不知道被哪些不干不净的人睡过了,不干净,给我换一条新的来!”
护士看着老医生。
老医生黑着脸让她去叫保卫科的人来,“把她送走。”
林清悦见这老头如此不识好歹,秀眉倒竖,伸手猛地往桌子上一拍,放在上头的暖水瓶砰的一声掉了下来,砸在地上。
里面的玻璃瓶胆一下子碎了,从竹编的外壳时掉了出来,撒了一地。
有一点飞溅到了林清悦脚上,她尖叫着抱着自己的脚喊疼死了,“我的脚,我的脚砸断了。”
老医生让保卫科的人赶紧上前把人架走。
一个中年男人抹着汗跑了过来,把老医生拉到一边,嘀咕了一阵。
老医生一直在摇头。
最后,中年男人只能拿出身份来压人。
“我是科室主任,我说收就收,这事儿说了算,你不愿意就算了,以后这层楼的房我交给王医生来查!”
老医生愤怒地拂袖而去,声音里透着痛心疾首。
“你们啊,这是在败坏先烈们的拿命拼下来的江山啊,无病占床,有病的到时候只能睡走道?你们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啊!”
查主任看着李医生的背影,呵了一声,鄙夷道:“老顽固,你懂什么,那可是大领导的女儿!
他把人送乡下来吃苦,谁敢真让她吃半点苦?要真吃了苦,只怕倒霉的就是我们了。”
笑眯眯的进了病房,拿起林清悦的病历签了字,查主任又无微不至地问了她的喜好。
“不吃牛肉羊肉,太膻了。也不吃猪肉,太肥了。
我吃鱼,但不喜欢挑刺,鱼汤要熬得奶白奶白的。
豆腐要现磨的,不要用碱水点豆腐,我不喜欢那碱水味儿。”林清悦一脸嫌弃地坐在床沿上,挑三拣四道。
查主任不停点头,说一定照办。
林清悦骄傲地点了一下头,傲慢得像一只落入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