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的钟声不绝如缕,像某种古老而神圣的咒语,将知晓这个名字的四人都定在了原地。
与这个名字关系最浅薄的颜霜,满脸错愕与不可置信。后方的曲蓁和戴着口罩的沈之蔻,像是失去了生命的木头人,清凌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戴面纱的女人。
而只有惊鸿一瞥的兰玉,早已眼眶骤红,指尖用力地攥紧女人的衣角,像是多年的不可求终于出现,又似卑微而虔诚的信徒找到了失而复得的信仰。
她的指尖用力到发白,却始终只敢握着那一角纤薄的布料,担忧这又是夜复一夜的黄粱美梦,稍一用力就会从中惊醒。
亮起的路灯与天边的晚霞相辉映,衬得兰玉眼底的泪水愈发明晰晶莹。这份异样令身着民族服饰的女人顿住,在对上后方沈之蔻的视线时,她的眸中浮起几分疑惑,戴着银环的手轻轻拽下了兰玉的右手。
诡谲的气氛由站在女人身边的女孩打破。
女孩的穿着打扮与女人如出一辙,只有一些细微处的不同。她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并没有戴面纱,素净的面容很俏丽,像枝头含苞待放的栀子花。
她礼貌道:“你们好,我叫阿荼娜,这是我的小姨荼卿,她的嗓子刚做过手术不方便讲话,有什么事都由我来转达。”
被拽下右手的兰玉,在瞧见女人食指侧面的褐痣时,愈发移不开目光和脚步。
她怎么会认错呢?
——这就是云韫。是她…双十年华时便永失的爱人,是她永存梦中与心底的执念,是她愿意交付所有也想再见一面的…妻子。
她们早就在心帆岛的海边,在清风明月、飞鸟礁石、静籁万物的见证下,结为了钟爱彼此一生的伴侣。
她怎么会认错呢?
三十年的岁月弹指而过,她曾在无数的庙宇中许下过有关她的无数祈愿,曾在无数午夜梦回中回望她的身影,身边的人都说她执迷不悟,可只有她知道,她们曾经拥有过怎样的缱绻时光。
那样弥足珍贵的缱绻时光,足以她停留在岁月的原地孑然过一生。
“……云、韫。”
她又唤她,红透的眼眶弥漫着雾气,清润的声音变得无比低哑。身旁的小辈颜霜及时扶住她,适宜地主动与阿荼娜交谈。
“你好,你的小姨荼卿与我们的一位故人很像,方便去庙宇旁的茶厢聊一聊吗?”
阿荼娜面露迟疑,目光巡过后方的沈之蔻,瞧见她那双与小姨极为相似的眼睛时,她眨了眨眼睛,定睛望了几眼,想了想道。
“你好,因为我们还有其它的事要忙,请你们等我问一问小姨,等会儿我再向你们转达她的意思。”
“好,麻烦你了,谢谢。”
阿荼娜摇头:“没事儿。”
话音刚落,她侧首到荼卿的右耳边,悄声低语着某种极为鲜有的民族语言。四人都凝望着荼卿,不想错过她的任何反应,最为失态的兰玉拢紧右手,发间已褪去颜色的白玉簪,
倏然在此刻泛着不同以往的光泽。
而曲蓁的左手被沈之蔻紧紧攥住,她能感觉到身旁人不露声色的紧张与惊愕,纤细的玉手微微发颤,看似毫无波澜实则石山崩塌,惊起一片波澜壮阔。
她转而与沈之蔻十指相扣,拇指指腹抚过她的手背,像在安抚着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永远陪在她身边。
听完阿荼娜的转述,荼卿的目光在兰玉与沈之蔻间流转,那双眼尾微微上挑,极其漂亮的桃花眼最后停驻在兰玉身上。
她没有过多的思虑,便从兜里拿出泛着清香的手帕,抬手递到兰玉面前,朝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晚风从山林间穿拂而过,裹挟着特殊的香火气。时隔三十年,她们的默契并没有消退半分,会意的兰玉第一时间便接过了她的手帕,指尖触及手帕的右角,她垂首一望,才发现绸面绣着一朵…兰花。
——一朵将开未开的兰花。
未曾褪色的记忆涌现眼前,那时只有十九岁的云韫,贯爱缠着兰玉撒娇。她喜欢穿各种颜色不一的碎花裙,像一只蝴蝶在岛间飞舞。
心帆岛的清风吹拂起她的裙摆,她的笑颜无比的自由与明媚,就连温暖的阳光都会格外偏爱地落在她身上。
除了调制香料外,十九岁的云韫为她的未婚妻去学了刺绣,她极为聪颖,绣出的图案都是一等一的好看。那时的她最爱绣得便是各种各样的兰花,她总是把玩着兰玉的发尾,温声软语道。
“云韫好喜欢兰玉呀。”
“现在是未开的兰花,等你二十五岁成为闻名全世界的钢琴家,我就给你绣一朵开得最盛丽的兰花好不好?”
“二十五岁,那个时候我们会在哪里呢?”
她笑盈盈道:“不管在哪儿,兰玉都会陪在云韫身边。”
可是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了后续。
兰花永远停在了未开之际,兰玉再也不会成为闻名遐迩的钢琴家,她们再也没有长相守的机会了。
如今从流逝的岁月回看错过了三十年的爱人,在瞧见那朵熟悉的素色兰花后,在痛彻心扉的哀痛与再次重逢的喜悦中,兰玉再度泪流满面。
跌宕起伏的情绪带来的影响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