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方说自己骨裂了, 并不是在开玩笑。他摔得太狠, 尾巴骨受了点创伤, 在那之后好几天走路都别别扭扭, 坐个公共交通都忍辱负重坐在老弱病残孕专席。
偏偏到了工作室,工作人员还要大惊小怪地围着他:“袁哥, 怎么了?”
“出什么事儿了?——你那什么裂了?”
“还是痔-疮爆了?”
......都不是好吗!
为数不多知道他与房渊道关系的则会用更加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房渊道,甚至过来拍拍他的肩。
“看不出来啊,天赋异禀啊。”
“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用不着好吗!
袁方简直没法和这群人交流。他勉强在位置上坐下,房渊道往他身子底下垫了一个软垫,坐在上头总算是舒服了些。后头鹦鹉这两天不知道又学了什么,这会儿咿咿呀呀的好像在唱戏,袁方听的头疼, 挥一挥手, 又让人把它的嘴给扎上了。
同事还在嘻嘻哈哈:“袁哥真是太奔放了,这么快就把自己弄成这样,那到时候要是婚礼, 岂不得一星期都下不了床?”
还没等他答话, 房渊道已经淡淡开了口:“你们很闲?”
几个闲聊的人瞬间没了踪影。袁方想了想, 忽的又不气了。
“想想看真可悲,”他说,“这群人还不知道司景准备搞大事的消息呢。”
要是真被他给搞出来了,起码三个月内, 工作室是别想清闲了。
搞不好, 这周末大家都是要留下来一起加班的命。
这么一思索, 袁方不由得长叹:“同时天涯沦落人啊。”
又何必相互拆台?
反正全是一群给司景收拾烂摊子的苦命仔。
他坐在椅子上胆战心惊地刷手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刷出司景出柜的消息。可翻来覆去也没什么爆炸性新闻,偶尔点进去一个还是个本地热点,二-战老兵集体拜佛祈福。图片上的一群老人头发都已经花白了,仍旧穿着当年的军装,有些已经洗的缩水,紧紧贴在了身上,可不知为什么,即使是身形佝偻的,看上去也依旧有着挺拔的气韵。
国庆过去不久,这样的消息相当引人注目,已经有几个关注的记者过去采访。袁方粗略扫了两眼,说:“他们倒也不容易。这么大年纪了,还真一个庙一个庙地拜过去啊?——这到底是祈的什么福,不会和家里那祖宗一样,祈求世界和平吧?”
房渊道剥个桔子塞进他嘴里,默不作声。
袁方自己想了想,也觉得好笑。
“也是,哪儿都像司景一样,时刻把世界和平当成梦想。——真有意思。”
*
真有意思,杂志社的记者也同样这样觉得。
他拿着问题稿,对面坐着的几个人是他有史以来采访过的年纪最大的几位,其中有部分已经过了九十岁高龄,马上将要跨入百岁行列,露出来的皮肤苍老又皱巴巴,像是风干了的橘子皮。
半只脚都被埋入黄土的人,这会儿却突然集体拜佛祈福,这本来就是一件罕见的事。
更何况还是穿着军-装带着军功章的,便愈发显眼了。
要是小年青,这个时候可能会被怀疑意识形态有问题,居然还存在宗教信仰;可这群人年纪大了,早就退伍了,各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过分深究。
只是都难免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愿望,才能让他们这么费尽心思?
“您们都去过了哪里?”
为首的老人掰着手指头算,“寺庙。本地的,外地的,大大小小的,算下来,大概去了二十三个。”
“二十三个!”主持人咋舌,“您是有什么执念吗?”
“不是。”老人摇摇头,解释,“只是想给战友祈福而已。”
他把手中一叠文件摊开。上头有许多名字,密密麻麻的,老人指着那些字,解释:“后面用黑色对勾标的,都是已经不在了的。用红色对勾标的,是已经在签名簿子上头签过了名的......”
主持人略翻了翻,上头已经有了几十个签下的名字。他感叹,“真不容易。都是徒步上山的,您们的身体能受得了吗?”
“也没什么,”老人说的云淡风轻,腰板笔直,“总得试试。”
电影《乱云》中有最后一个镜头,完成了复仇的青年迈步跨入山林,却伸出一只手牢牢捂住了胸口,痛的浑身都在微微抽搐。
那是天罚。
老兵们都看见了,一瞬间也猛地理解了什么。在后头小孙女再嘟囔
司景到底为什么一到春季就得休假时,这似乎便更验证了他们那个近乎荒唐的猜想——
就是司景。从头到尾,都是司景。
可是他们能有什么法子?
说到底,不过是一群凡人。除了跟着家中晚辈学学投票,他们也想找找别的办法。
拜佛祈福的念头便是这样升起来的。几个人凑资,点燃了整整二十三盏长明灯,在每一个寺庙里都点了。蜡烛常年不灭,幽幽地于玻璃罩中燃着,随时有小尼姑小和尚每日盯着,生怕它们火星小一点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