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于“禅院和子”的一切,那个女人冷漠的嘴脸,一根根扎进身体里的粗针管,就是纱奈对她最多的印象。
她是个过于早慧的孩子,可是却没有被以术式至上的母亲怜爱。
那个女人看着她,没有露出任何一点情绪,就像一个被理智所支配机器人,在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事情,在她的眼里自己的孩子和其他的什么无生命物体没有什么不同。
哦,也不是。
因为跟她血脉相连,纱奈是她最成功的实验品。
纱奈从那个时候就意识到,苦难实际上是人生的常态,如果在幼年的时候就已经煎熬到难以忍耐,这将要伴随她一生的阴影终将会摧毁她。
于是【她】微笑着诞生了。
再继续回忆下去,那扇木门就又要松动了,纱奈赶紧打住了自己的思维,回答了七海的问题。
“在那个女人的眼里,什么都不如利益来得可靠。”纱奈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亲人,朋友,乃至于禅院家的荣辱,都远远比不上她自己手上抓得住的东西。”
禅院和子,一个精明的利己主义者。
“你的父亲呢?”七海又想起了五条悟在给他发文件的时候,给他附赠的一个小小八卦。
禅院家二十多年前曾经发生过一则丑闻。
嫡女跟人私奔,禅院家搜捕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二人的踪迹,却在第三年,嫡女自己回来了,然后被嫁往加茂家做了家主夫人。
五条悟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恨不能拍手称快,禅院家果然是天生出反骨,就连一向如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操控的嫡女也有这么叛逆的时候。
事情却渐渐拼凑出了真相。
纱奈想必,就是那个时候私奔生下的孩子吧。
虽然让五条家查到了禅院家的这些丑闻,可是唯独一件事,禅院家对此守口如瓶,没有人真的知道,禅院和子的那个私奔对象到底姓甚名谁。
那么纱奈她身为女儿,会知道吗?
七海其实是不希望她知道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纱奈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这样一来或许在孤儿院长大的生活会有些困难,但也不必如此胆战心惊于被禅院家给找到。
可纱奈分明是什么都知道。
“我不记得了。”纱奈回答了七海的上个问题,轻轻地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看着窗外寂静的城市天际线,从这个角度甚至能够看到东京塔的一个塔尖,两个人的心跳似乎在此同频共振,他哀她之所哀,悲她之所悲。
七海也跟着她的视线看向了窗外,突然哑声开口:“又下雪了。”
“是啊,下的好大啊。”纱奈接上他的话,今天的雪确实下得很大,马上就要临近新年了,天气越发的寒冷,今天更是下下停停,没完没了。
临近新年,纱奈的生日其实也快要到了。
她骗他的。
她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那个抱着她笑得冒出了一身傻气的男人。
她那陷入了爱情的父亲,抱着他跟禅院和子的爱情结晶,轻声地哄着这个一碰就要碎掉的小生命,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孩子的母亲烦躁中透露着冷漠的视线。
婴儿却在躲避父亲有些扎人的胡茬的时候,不经意间转头看向了她的方向,看到了那慈母表面下狰狞的另一面。
一眼所及,大受震动,念念至今。
也是这样一个满是风雪的平凡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出门上班,亲了亲襁褓里的可爱女儿,然后至此一去不归。
“我知道,他是爱我的。”纱奈突然说道。
她就像突然被打开了话匣,一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理清的思绪终于还是清晰了起来,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前段时间我回了从小长到大的那个孤儿院。”纱奈一说,七海就想起来了当时自己刚到北海道开始做任务,远山伊织接到的纱奈的电话,里面就隐约提到了“孤儿院”三个字。
“孤儿院是他留给我最后的屏障,保护着我安然长大不被禅院家发现。”纱奈说着说着就又哽咽了,“我曾经真的怨恨过他的不告而别。”
她曾经认为,如果那个雪天,他没有不告而别失踪的话,会不会那个女人就会一直隐藏住自己的真面目,就那样一直扮演着贤妻良母,掩藏住自己的蛇蝎内里呢?
她知道自己的情绪是迁怒,可是如果没有去怨恨的对象,她糟糕透顶的人生,又有谁来为她买单呢?、
可是在那座已经逐渐展现出破败本色的孤儿院里,她得到了一个全新的答案。
虽然她依旧对父母辈发生的事情一知半解,但她至少知道了一件事:她的父亲,并不是不告而别,他一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她。
他是爱她的。
“那伯父现在在哪里?”七海紧握着她的手,问她。
纱奈摇摇头:“我找了他很多年,各种手段,就连伏黑甚尔也受到了我的拜托,没有,十几年来,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七海并不愿意细想,一个跟禅院嫡女私奔的男人,会遭到禅院家怎样的对待,他只能安慰纱奈:“说不定伯父只是没有办法露面。”
可这话说出来,纱奈和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