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行前,赤羽洲尊者雁询子将他准备排出去的使者召于座前,殷切嘱托过几句。
而雁询子这些话中的重点,就是让这位使者务必尽最大努力消除姬冰玉对雁家的恶感,若是能让对方对雁家产生些许的好感甚至是归属感,那就再好不过了。
当然,即便尊贵如雁询子,也觉得这个要求属实有些困难。
不过姬冰玉年岁不大,想来最多是少年气盛罢了,也不至于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
更何况修行本就艰难,不说什么秘境探险,便是人情往来也需要些东西筹备,还有外出游历的时候……毕竟小鬼难缠,而在这些时候,雁家的名头就会是最好的助力。
更何况,修行之路上,谁又不需要什么法宝、丹药呢?即便她是长清门的弟子,可是长清门下三千阶,光是修士也不知凡几,如何又能方方面面的照顾到她一个平平无奇的修士头上呢?
如果这小姑娘是个聪明人,那么她就该明白,在修行之路上,雁家会是她最大的助力。
所以雁询子一点也不担心姬冰玉还会抗拒下去。
财帛动人心,如果不动,那就是给的还不够罢了。
“尽力即可。”
雁询子顶着一张悲天悯人的脸,叹息了一声。
“这孩子恐是因为她的父亲而对我们颇有成见,你此次过去,略微安抚一二。”
身着黄衣的使者连忙应声道:“谨遵尊上教诲!”
他没有看到身旁同僚纠结万分又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对即将去的地方、即将见到的人浑不在意。
在黄衣使者的心中,淮州桃城不过是个犄角旮旯的小地方——当然,任何地方比起他们的赤羽洲,都不过是个小地方而已。
还有那个什么“姬冰玉”,听都没听说过的姓氏,无非是仗着有些许雁家血脉罢了,要黄衣使者来说,完全不值让尊者如此费心。
只是既然尊者发话让他走一次,那么他便走一次好了。
两位使者垂手而立,上座的雁询子似是在写着什么,手里拿着笔,冷不丁道:“那些被欺负的百姓倒是可怜。”
“尊上心善。”黄衣使者对着雁询子一脸崇拜憧憬,看着雁询子似乎在垂眸深思,他面露担忧与气愤。
雁询子撩起眼皮看他,将黄衣使者的神色纳入眼底,宽和一笑:“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黄衣使者赶紧行了一礼,不忿道:“小人只是觉得尊上太过心善,那些百姓得雁家庇佑许久,比起在西魔界活得战战兢兢、衣不蔽体的人,他们哪里又有什么可怜的呢?这些百姓能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而不是沦为妖魔口中之物,靠的不就是我们赤羽雁家的名头吗?”
“如今无非是时局稍乱,之前的小雁家主治下不严,被抓出了一点错处罢了,就有人忍不住要跳出来搬弄口舌,拖累雁家名声,实在是下作至极!依小人来看,尊上对他们好,他们却还不如那路边野狗,起码给狗一些吃食,它们也不会对人狂吠呢!”
黄衣使者言谈之中全然是对雁询子和雁家的维护与认同。
在他眼中,那些被欺压的百姓们的尊严与情感,大概是一文不值的。
雁询子叹了口气,他看着呈在案桌上属于雁文涛的种种罪状,放下笔:“文涛的性子我知道,最是宽和柔软不过的人了。大抵是文涛宽容太过,倒是让底下的人钻了空子,没得惹出了这些是非来。”
这份罪状是由凤空澈之前书写的雁文涛的罪行,由凤家出面,送至赤羽雁家手中。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份罪状,雁询子才不得不派人前去,做个样子。
然而这薄薄一页纸上,凝聚着近千条人命、百余个家庭的妻离子散、无数血泪与悲苦——
然而在雁询子眼中,却不过是些“是非”罢了。
“我已命人将姬冰玉的通缉令撤下,至于这份罪行……”
雁询子微微垂下眼,面上的肌肉紧绷,嘴唇蠕动,似是极为感伤:“毕竟是我雁家治下不严,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就将它公之于众吧!”
这份罪行必须公之于众,但不是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而是雁询子知道瞒不下去了。
这姬冰玉毕竟是长清门的人,与她同来的还有凤、谢两家的孩子。
若是姬冰玉一个人,长清门自然不会保,但是这么多弟子牵扯进来,即变为了大宗门的脸面,长清门也该保下他们。
更何况,如今雁文涛已然身死,留着个名声又有什么用处呢?倒不如用他来换取雁家“礼贤下士”的名声。
这也是这个弃子最后的用处了。
雁询子心中的算盘打得叮当响,他随意抬眼扫了一眼黄衣使者身旁的另外一位使者。
这位使者并不是亲身到场,而是利用一种特殊的通信手段将自己的影像落在了此处。
在他的位置上,放置着一块小小的“石头”,要说是石头也不准确,更确切来说,这鸽子蛋大小的石头,更像是一块流光溢彩的红宝石。
此物名为“千里石”,顾名思义,就是拥有这样的石头,可以将自己的影像传递千里。
而这石头中如血的颜色,则正是要投影者本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