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痂的伤口崩裂了,血渗出来,缠绕其上的绷带一片鲜红,“你的伤……”
容瑄低头瞧了眼,不甚在意道,“没关系。檀郎忘记了,不久前永宁才同你说过,我的伤自幼愈合得比常人快些,所以不必在意,更不要让这点小事坏了兴致。”
沈淮臣蹙了蹙眉,看着他步入泉水中,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天赋异禀如何,伤口愈合得快又何,流血的时候还是跟其他人一样疼啊。”
“你、你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不,”容瑄安静片刻,茶色眼眸泛起了波澜,“从前永淳磕到碰到,阿娘总会将她抱在怀里,边擦药边温柔地往伤处呼气……”
他却从来没有这样的待遇。
啊,沈淮臣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
不就是想要呼呼吗,直说就是,何必拐弯抹角的。
沈淮臣逆着水波朝容瑄游去,也不抬头,正对着伤口最骇人的地方轻轻地吹了一下,“我把最后口仙气渡给你了,要快点好起来。”
凉丝丝的气息转瞬即逝,被汤泉水浸泡产生的刺痛感却消弭大半,容瑄不再留给沈淮臣逃离的机会,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将人拉至近前,眼神掠过鼻尖,逐渐落在两片湿淋淋的唇瓣上。
沈淮臣莫名紧张起来,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容瑄用指腹温柔地摩挲一瞬,而后闭上眼,蜻蜓点水般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这个吻很轻,不带任何欲念,是最单纯也是最直接的一种表达喜爱的方式。沈淮臣感觉得到,故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害羞,好像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不知不觉地变了。
*
天色渐暗,沈淮臣换上新衣,随男主去了山顶,“这里有什么,万家灯火?”
站在山顶俯瞰这座天禧朝最为繁华的都城的确别有一番滋味,可容瑄但笑不语,抬手朝远处一指。
沈淮臣顺着看去,忽然瞧见深蓝色的夜空中浮现一点荧光。
是孔明灯。
那些明亮的光点越来越多,和漫天星辰组成了瑰丽的银河。
沈淮臣眼中倒映着无尽灿烂的天穹,容瑄眼中只倒映着一个沈淮臣,“我听闻,生辰这天许的愿总是格外灵。”
“迷信。”沈淮臣小声道。
容瑄笑了笑,“我亦不信天,可檀郎想要的,永宁都会替你实现。”
脸颊在发烫,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温度又升了上来,“殿下怎知我想要什么?”
“我知道。”容瑄望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想要海清河晏,想要百姓安其居乐其业,想要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想要公私仓禀俱丰实,九州道路无豺虎。”
“对吗?”
沈淮臣良久不能言语。
容瑄他居然猜得这样准。
抛开身份不谈,容瑄口中描绘的,几乎就是沈淮臣最想要、最渴望得到的东西。
纵使这里的人千好万好,纵使拥有掌控生死的权利,沈淮臣还是想回到那个那个有律法约束、人人平等的地方,他长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