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捧在手中,俩人边吃边说,褚韶华道,“要是电影票便宜些,我看以后肯定比现在的戏园子更红火。”
容小姐道,“那也不一定,梅兰芳来上海唱堂会,票卖的极好。”
“戏虽也不难听,可伊伊哑哑慢的要命。你看这电影,也就一个多小时,就是这么有趣的一出故事,讲的有头有尾,圆满多了。”褚韶华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度一向很大,她虽是乡下小地方出身,对潮流却有一种天然的敏感,也很愿意去了解新鲜事物,这从当年初去北京便有极好的适应度就能看出来。哪怕现下,在上海这样的十里洋场地方,褚韶华也没有半点怯场。不过,褚韶华对电影的看法也就止于此了。
在褚韶华看来,电影什么的,就是给人取乐的东西。至于演员,与戏子又有什么不同。虽则如今像梅兰芳、荀慧声也十分有名气,可在褚韶华根深蒂固的思想里,戏子仍是十分低下的职业,远不如做售货员体面。如褚韶华这般重颜面之人,焉能去做这样的工作。
所以,对电影初做过了解后,褚韶华就将此抛诸脑后,再不提及。有这功夫还不如多背几页英文书,或是多想想柜上生意的好。
褚韶华现在的心思都在眼镜片上,或因自身比较文盲的缘故,褚韶华对于眼镜这东西是十分敬畏的。南京路上离先施公司不远还有精益公司的眼镜店,开的十分阔气,褚韶华还去过两遭,眼镜也卖的很贵,一幅眼镜就要四五块钱,这还是便宜的。倘是眼睛框是金边儿或是玳瑁之类的,价钱会更高。
而且,褚韶华发现很有趣的一件事,不知是不是受她柜台上放大镜的影响,精益公司也推出了一系列的高端眼镜。不过,生意也并不如她做活动时火爆,倒不是精益公司的东西做的不少,而是眼镜相对于放大镜局限性更大些,放大镜就一个镜片,圆且大,有镶边儿有把手,可做花样的余地就多。眼镜是架在鼻梁上的东西,越精巧越好,就是眼镜框换了贵重材料,可折腾的余地也是小的。
褚韶华柜上闲的时候就同小李小张道,“咱们这里号称百货公司,我看连中西药材都有,怎么没眼镜店呢?”
这个问题,恕小李小张不能回答,他们只是最普通的售货员好不好。褚韶华同小李道,“今儿中午看沈经理有没有空,要是有空,咱们一起找沈经理吃饭,问一问沈经理。”
小李有些不解,“咱们卖柜台上这些东西就是,打听眼镜店做什么?”
褚韶华道,“咱们柜台上的东西,除了放大镜是最便宜的,余者都很贵,虽说卖出一件是一件,可一月出不了几件货。眼镜片虽有些,却就是个摆设。我想着,要是咱们柜台能扩一扩,扩出个眼镜店来就好了。你想,眼镜可不便宜啊,精益公司的眼镜,最便宜的一幅都要四块钱。”
小张说,“可这事咱们做不了主,而且,正经卖眼镜,必得有验光师傅才成。”
褚韶华道,“先问问再说呗。”验光师傅什么的,做放大镜的杜老板不就是祖传的验光手艺么。
因小李是组长,中午就是小李跟褚韶华一起过去的。褚韶华知道沈经理吃饭的时间会稍晚一些,今日便先是小张去吃饭,用过饭回来换小李褚韶华两个。褚韶会直接带着小李去经理们常去的窗口排队,这里说来也不是经理的专用窗口,就是这边的伙食好,经理可以免费到这边来吃,而普通员工则需要花钱,不过,也比外头的饭食便宜。
自正式入职后,褚韶华就常到这边儿来吃,每餐必有鱼肉,一点儿不心疼钱的样子,以至于许多同事都怀疑褚韶华其实是有钱人家出身。其实,褚韶华哪里就不心疼钱,她比谁都心疼好不好。可褚韶华平生也最看不上吝啬之人,为了省钱苛待自己什么的,现在生一场病光买药就得多少钱,有些人,倘真没钱还罢了,偏生不至那等地步,硬是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做出一幅节俭样儿来。
说的就是那俩频频朝她这里看过来还做出一幅不屑样儿的,说来,俩人与褚韶华其实根本不熟,也没什么利益冲突,卖东西别说不是一个柜台,都不是同一个楼层,硬是瞧褚韶华不顺眼。褚韶华都不知哪里得罪这俩人了,索性不理她们,愿意做怪样就做怪样好了。见沈经理过来,褚韶华原想借午饭时间同沈经理说这事的,结果,沈经理身边还有另一位赵经理。褚韶华就不好同沈经理说话了,倒是赵经理同沈经理说了几句什么,俩人端着餐食过来。
赵经理是管着女装、化妆品那一块儿的经理,与沈经理职责不同,年纪较沈经理略长些,成天笑呵呵的模样,对着褚韶华小李一颌首,笑道,“今天巧了,遇着光学之花,我可得过来凑个热闹。”
这话自是对着褚韶华说的,褚韶华笑,“光学之花,是说我吗?”
“不是你是谁,我在二楼都是大闻其名啊。”赵经理笑呵呵的,看褚韶华与小李的菜是合在一起的,还有一份梅菜蒸肉,必是在经理区买的。赵经理道,“怎么样,小褚,有没有意向来我们二楼。你们女孩子家,光学仪器什么的,就太枯燥了。倒是衣裳首饰化妆品,更适合你们一些。”
褚韶华没想到,午饭竟遇赵经理挖角。沈经理先道,“老赵,这可当我的面,就挖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