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亲事, 非但褚韶华不喜欢,魏太太也不大满意。
魏太太听丈夫跟自己通报此事,方恍然大悟道,“怪道今年还特特的给陈家贴上对联,原来打得这个主意。我说你是不是眼睛不好使, 咱们年儿长的这样雪白俊俏, 你瞧瞧陈家那丑闺女,这般配么?”
“赶紧收起你这嘴脸吧,天下就你儿子一个好的是不是?要不是我提早跟陈大哥, 不, 跟陈叔提了这事,以后就是想娶陈家闺女, 怕你儿子也高攀不上。”魏东家这种身无家族、单身一人,能在北京城立足, 进而置下家业的,他的才干,只看原就能与陈老爷平辈论交便知道。早在听说褚韶华做了个神梦时, 魏东家就觉着陈家这孩子必有几分不凡的。直至去年年底, 魏东家在外听说了白家外宅的事, 也听自家婆娘说了褚韶华去白家要账的事, 后来不晓得如何,反正白家是把账给结了的。
这里头的内情, 魏东家虽不完全清楚, 可想到白家竟能在年前把那外宅的账都清了, 魏东家想,这里头的事怕没有面儿上看的那样简单。白家老太太的精明难缠,魏东家都有所耳闻。
魏东家当时就想给儿子定下陈家的亲事,一则两家交好,彼此素知人品;二则,魏东家很看好陈大顺夫妻,陈大顺做生意很稳,褚韶华在一众商人太太里,那是顶尖儿中的顶尖儿。其实,让魏东家公允的说,也就是褚韶华是个闺女,她要是个儿子,褚家都不能这么败了。再者,陈褚两家亲事早定,不然,就褚韶华的人品,倘她能早些出来见些世面,寻一门比陈家更好的亲事都能寻得着。有这么个亲家母,以后儿媳妇的才干只要有亲家母的一半,那也是败不了家的。
所以,魏东家整个年下,一有空就琢磨着小儿子的亲事。待陈家自老家回来,便与陈老爷提及了亲事。
魏东家求亲心诚,两家且交好,陈老爷想着魏家小子平日里瞧着也是个招人喜欢的,且问过大儿子,大儿子也没意见,就把孙女亲事定了下来。
两家男人都挺高兴,认为这是一桩极好亲事。
两家女人都不满意,尤其,魏太太如同褚韶华挑剔自己一样挑剔了褚韶华一回,魏太太道,“陈叔陈婶的人品自不消说,大顺兄弟也是一等一的厚道人,可大顺媳妇那尖刻性子,以前就百般瞧不上咱们年儿,私下趁我不在还悄悄拧过咱们年儿的屁股,骂过咱们年儿,这种丈母娘,以后能有咱们儿子的好果子吃!”
魏东家听了非但不恼,反是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回才说,“丈母娘看女婿,难免挑剔么。”说着又笑了起来。反正,他是看这亲事怎么看怎么好的。
第二天,魏金从她娘嘴里知道了她弟的亲事,很是怜悯的摸了摸她弟头上的小卷毛儿,说她弟,“你可是惨啦,竟然给萱儿她娘做女婿!唉哟!年儿哦,你以后日子可咋过哟!还不得叫丈母娘欺负死啊!”
总之,这完全是一场男人们很看好,女人集体有些小别扭的亲事。
是的,连宋苹这不相干的心下都隐隐有些别扭。
倒不是这亲事有什么不好,而是在宋苹看来,这亲事着实忒好了些。
那魏家,宋苹是知道的,自魏太太生了孩子,竟是连家事都做不得了。魏老爷在家雇着老妈子帮着做事,不要说在老家的十里八乡,就是在北京城,这样在家雇着老妈子的都不多。可想而知这是何等样好的一桩亲事了!
宋苹一直没动静,此时更是禁不住心下微酸,想着到底是头一个孙女不一样,公公这么快就给定下了好亲事,以后一辈子的福有了。
虽知嫉妒无用,宋苹此时却是想着,哪怕叫她有个闺女,也是好的。
两家说定亲事,魏东家第二天就拿了一对金钗过来,以为信物。
褚韶华虽不乐意魏家小子做女婿,到底不肯失礼,还了一套现在极摩登的钢笔。不要小看现在的钢笔,这都是国外进口的,真正算起价值来,比金钗也便宜不到哪儿去。
原本因着去岁拌嘴,褚韶华已经不再给魏家小子吃自己的奶水的。如今偏生又做了亲家,魏太太最现实不过的性子,哪怕魏太太觉着陈家闺女相貌有些寻常,不及儿子俊俏,不大配得上儿子,眼下却要以儿子口粮为先,魏太太忙趁机跟褚韶华说了一回好的,还笑嘻嘻地,“一个女婿半个儿,那说的是寻常的女婿,亲家母就把年儿当你亲儿是一样的。”
褚韶华想着,闺女吃不完扔了也糟蹋,就当日行一善好了。
结果,魏太太竟还打上她闺女奶瓶的主意,这奶瓶是潘太太送的,说来,真是极好的礼物。有时喂闺女喝水,褚韶华用来,方便极了。可如今不论玻璃还是这奶瓶上的奶嘴儿,都是极贵的东西,等闲有钱都没地方买去。魏太太瞧着稀罕,就想借来给儿子使使,她一勺一勺的喂儿子,委实没有用奶瓶方便。褚韶华却是不答应,褚韶华说,“我们萱儿用的勺子、奶瓶儿之类的,我都是单独给她买个大些的水盆,每天用开水烫了洗的。萱儿的衣裳,也是有她自己单独的水盆。她洗脸洗脚,都有自己的洗脸盆洗脚盆。怎么能混用呢?这可不卫生啊。”
魏太太不乐意,给儿子擦擦用勺子喂奶时嘴角流出的奶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