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 总是这么懂事。”
许茹轻轻拍着凌丽的手。
心疼和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懂事的孩子,总是过得要苦些。
像她自己, 就是如此。
当初, 她家里孩子太多,父母养不起,就让她们几个女娃出来讨生活。
因为她是老大, 又懂事, 便自告奋勇站出来, 给戏班师父磕了头, 从此进入梨园。
之后,她小小年纪便登台挣钱,像一个大人一样, 撑起了这个家。
那些年,她自己连轴转,把时间都用来登台赚钱。仅剩的休息时间还要用来练戏。
可以说, 她是把自己完全献给了戏台, 献给了挣钱大业。
在她的拼命努力下,她家的日子终于有了好转。
几个弟弟妹妹都健康长大。
妹妹们不用再像她一样出来学戏唱戏跑江湖, 弟弟们也可以衣食无忧, 甚至能小有资产地娶妻生子。
然而, 她这么辛苦,并没有换来多少好报。
父母把她当成摇钱树。
弟弟和弟媳也把她当成摇钱树。
一个个催着她赚更多的钱。
她的汗和泪,换来的金钱,被他们好不珍惜地挥霍。
他们过着与自己能力不匹配的锦衣玉食的生活, 却还不满足,觉得她可以挣更多。
她当然可以挣更多。
因为她最值钱的,并不是她的唱功,而是她的身体。
当然,如果她没有那份唱功,成不了角儿,身体也值不了那么多。
但她既生得花容月貌,又唱功了得,还成角成腕,自然身价暴涨。
那时候,为她捧场的男人,不计其数。
甚至明码标价开出价码的,也大有人在。
最终她的父母没有把持住,把她卖给了一个老年富商。
那富商家里是有老婆的,而且还是个他不敢得罪的老婆。
因为那富商的发迹之资,便来源于岳父家。
且,他至今的主要资金链,都掌握在老婆手里。
所以,许茹过去,连小老婆都算不上,只能当个在外面养着的小情儿。
她当然死活不从。
寻死觅活了好几回,却都不能得逞。
那富商找了好几个丫头下人看着她,连她上厕所也要看着,给她寻不着半点空子。
她原本想着这辈子就这样了,万念俱灰等着生命的结束。
谁知,一个人把她救了出来。
那是一个少帅。
是天天过去送花捧她的场子,却从不曾说过半句话的人。
甚至,他连私下找她约见,都从未有过。
其实,以那个少帅的身份,想要在台下约见她,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甚至,如果他想要她,根本就轮不着那富商什么事。
但他始终什么都没做。
只一直默默坐在台下听戏。
他听得很安静,也很投入。
只是每次听完,都会托人送来一大抱白玉兰。
不张扬,却从不间断。
如果不是这一次他带兵到那富商家里抢人,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少帅,更不知道他对自己有那份心。
好吧,其实最开始,她也是认为对方对自己有这份心的。
因为男女之间就那点事。
她久居风尘,自然了解。
从崭露头角,到成名成腕,对她动那心思的男人不计其数。
而且,男人都是目的性很强的,若非有那种想法,又怎么会搞什么送花的花样?
所以,一开始,她对他也是不屑一顾的。
不过是又一个风尘浪子。
所以,她一直等着对方进一步的动作:或约见,或私谈。
然而,什么都没等到。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只安静听戏,再没有别的表示。
每天一抱白玉兰,再无其他。
许茹刚开始以为对方是故作清高,想独树一帜来追求自己。
这样自诩风流的人,她也不是没遇到过。
但她又错了。
对方是真的什么表示都没有。
一天一天,又一天。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
她终于确认:台下的这个人,是真的没什么别的想法。他是真的,纯来听戏的。
送的那些白玉兰,也不过是为表示对她这个演绎者的尊重、抑或欣赏吧。
虽然有些意外,但她还是只等这么确认了。
因为,他是真的没有进一步动作。
而且,看样子,是永远不会有进一步动作了。
许茹久跑江湖,也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大约,这个人就是这么个奇葩的存在吧。来戏园子里纯听戏,却天天送一抱白玉兰捧角。
可直到那人带兵冲进富商的小金屋,将濒临死亡的她抱在怀里,抢了出来,她才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她清楚听得到对方的心跳。
那是,男人的心跳。
男人对女人的心跳。
那样有力。
那样充满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