榔头西一棒子,没个正经的营生,入不敷出。
“银钱困难,他就开始使唤我做活,给别人浆洗衣服;帮别人绣荷包手帕等小物件;甚至还替人搬货。
“这些年各类轻活重活民女几乎都干过。得来的银子在民女手中呆不了一刻钟,就会被他拿走。有时民女想偷藏一些,被他发现,就是一顿毒打。不但如此,他喝醉了也打,不高兴了也打。”
燕燕停顿下来,一点点将袖子掀起,手臂一条条的青紫,让人心惊。
燕燕偏过头,“不只手上,民女身上背上全都是。经常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浑身几乎无一处完好。”
她鼻子发酸,喉头哽咽,泪如雨下。
“前些日子,他见民女已经长大,模样还算娇俏,便起了心思,想把民女卖去花楼赚个好价钱。他是在跟人谈这笔生意,请人喝醉时,太过尽兴喝多了醉死的。”
胤禔蹙眉,眼中已不如之前冰冷,隐隐现出几分怜悯。燕燕微微定了定神:“他还没同人签契约,民女便不算卖了。但生意已经谈妥,民女自认也还算是个好货物,对方一定不会轻易放手。
“现今是皇上停驻江宁,不同以往。巡抚与知府对江宁的民生治安都十分重视,处处关心。他们不好在这个时候动手,万一惹出乱子,恐无法收拾。可御舟一走,他们必有动作。民女不能坐以待毙。
“那些人都是地头蛇,背后是有靠山的。民女不知道他们势力几何,靠山多大,也不敢赌。但民女知道没有人能大得过皇家。所以民女才想出卖身葬父之举,欲给自己寻个好去处。
“民女不敢欺瞒大阿哥。民女是为自保,可民女自幼困苦,不想再过苦日子。所以民女也确实存了攀龙附凤之心。民女想过好日子,想要荣华加身,想要富贵长安。
“大阿哥!民女知罪,但凭大阿哥处置,不管大阿哥怎么做,民女……民女都无怨言。这是民女自作自受,无怨尤人。只是……只是……
“若大阿哥不肯原谅民女,还请给民女一个痛快吧!民女实在不能落入那些人手中。若是如此,民女只会生不如死。还不如现在便死了,还能落个清白!”
燕燕跪行两步,走到胤禔面前,郑重拜谢:“民女多谢大阿哥善心之举,是民女对不住大阿哥!”
如此说来,她身世确实凄苦,可谓闻者伤心,听者流泪。虽有欺瞒之举,也算情有可原。胤禔低头,见她双眸盈盈含水,脖颈白皙修长,自有一股说不出的羸弱风情。加之她是仰着头,衣襟松散,以胤禔的角度,一眼可见她藏于衣衫之下若隐若现的酥/胸。
胤禔神色动了动,撇开眼:“你先下去吧。”
燕燕大大松了口气,胤禔既然这么说,应该暂时不会将她怎么样了。见好就收,燕燕懂得适可而止,不再多言,低眉顺手,乖巧退下。
下面的小太监将她安置在偏舍里。偏舍虽偏,却是针对其他院落来说。因皇帝要在此落脚,整个江宁织造府,曹玺都做了修葺装潢。别说偏舍,就连柴房茅厕都没放过。
如今的织造府无一处不精心,因此所谓偏舍其实并不落拓荒凉。舍前有一流水,乃为活水,于池中蜿蜒一圈,又自围墙之下而出。
燕燕坐在流水旁,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落叶拨弄着水面,心底微沉。
她一直知道自己生得貌美。可就算是美人也是需要打扮的。更别说皇家子弟见过的美人无数,她若不精心一点,如何引得他们垂怜?
好在那人考虑周全,想到此举或会出纰漏,特意备了后招,教她如何应对。这才让她勉强过了这一关。
提到那人,燕燕神色一顿。
其实她与胤禔所言句句属实。她这一生确实困苦,从未活过一天舒心日子。无尽的黑暗中唯有那人给过她一丝亮光。那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甜。
是他,在她绝望无助的时候伸出援手;是他,在她被恶霸欺凌之时出面相助;也是他,在她又冷又饿的时候给了她一个烤红薯。
她喜欢他,但他宛如天上的星星,哪是她能够得上的。她不配。所以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帮他。只要能帮到他哪怕零星半点,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都心甘情愿。
燕燕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来,放下手中的树叶,看着它随流水波动,飘向园外。
此间之事出了变故,她没能顺利接近太子,只能呆在大阿哥身边。这个消息总要让他知晓。再者,太子慧眼如炬,将她看了个透彻。她虽暂时在大阿哥面前糊弄过去了,但大阿哥身为皇长子,身边多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这女人的身份总是要查的。
好在她的身世背景全都为真,唯一隐瞒的只有与那人的接触。可二人来往一直是在私底下,嫌少有人知晓,便是知道的,如今也已再也不会开口。
因此,对于自己的身份,燕燕是不怕查的。
燕燕转头,望向胤礽居住的方向。
太子啊!可真是不简单呢!
转念一想,诚然太子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她没能留在太子身边着实可惜,但跟着大阿哥,似乎也还算不错。
不急!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现今的结果也不算差。
他给过她选